宋栖棠沉默,跛着腿缓慢近前,脸色平淡,衣服附着的湿气让她从头到脚冷若冰霜。
看了看输液管,再看向睡着的夭夭,摸摸她脸,不甚在意地答,“崴了。”
刚才不小心踩到流离井盖,可能那会儿弄伤的,只是担心夭夭一直没顾得上。
江宴行打量宋栖棠周身,眼眸寂寂,唇侧掀起薄哂弧度,“你还真是个人才。”Χiυmъ.cοΜ
宋栖棠充耳不闻,担心输液太凉,将夭夭的手捂热后放进被子里。
“我都听到了,医生刚才和你说幸亏送的及时,今晚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帮忙,夭夭要多受一会儿罪,医药费我等等给你扫码,现在身上没带太多现金。”
江宴行没接腔,漆黑如夜的双眸攫住宋栖棠侧颜,久久逗留,唇线毫无起伏。
相比宋栖棠平时喜欢和自己争锋相对的状态,眼下这和颜悦色的语气简直算头一遭。
可他并不觉得舒坦,反而很烦躁,心底隐隐窜动着莫名的怒意。
“先去把你自己收拾下,这是特护病房,有浴室。”
他抬步靠近她,突然脱下西装罩住她肩膀,手没抽离,紧紧地压着,似乎料定她会挣扎,“你的衣服一会儿有人送来。”
头顶覆盖的影子像一棵挺拔的松柏,充满安全感,熟悉的清凛味道瞬时席卷周身。
宋栖棠低眸,在氤氲的酒气之中,貌似闻到隐约的香水味。
睫毛轻微颤动一下,她莞尔,兴味索然闭眼,眉骨掠过冷厉,“你有人格分裂吗?”
江宴行嗤笑,压力倏然下迫,冷淡的嗓音凑近她耳廓,“我最近心情不错。”
宛若一股强冷寒潮疯狂流窜四肢百骸,宋栖棠脊背挺直,唇角噙着的笑意更森然。
“哦,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搞得我颠沛流离,送我去监狱面壁思过,你心情好的时候就保护我,体贴我,江先生,你是不是日子过得特别清闲,非得找乐子消遣?”
男人轻薄的气息侵袭耳侧,她双手控制不住地打寒颤,“思想太阴暗不利于身心健康。”
“你关心我?”江宴行哑声呢喃,忽而拉低她的打底衫,将颈窝的雨水一点一点吻尽,又单手环住她肩膀,笑得恶意满满,“棠棠,你五年后口是心非的习惯更讨人喜欢了。”
“你这里……”
臂膀暧昧下滑,厚实手掌盖住她心房位置,断截的纹路仿佛渗透衣料刻在她胸口,腔调透着些不经意的落寞,“日夜盼着我死,怎么会舍得关心我呢?”
半真半假的叹息淬剧毒沉浸呼吸,悠悠荡荡之间就能扼命。
“那你怎么还不死?我等得头发都快白了,你死了我肯定摆流水席庆祝!”宋栖息的心头骤然一蛰,眸底狂肆着寒冽海啸,忍无可忍推开男人,“滚远点!”
胸腔暴戾的恨意横冲直撞,她不假思索扯下西装丢给江宴行,“早知道要被你纠缠,我还不如多坐几年牢,你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为什么见不得我半点好?”
西装委顿落地。
门外倏然有人敲门。
房门本就开着,江宴行放纵的神色收敛,示意那护工把衣服放茶几。
“阮秀珠明天手术?我看你未必有时间照顾孩子,夭夭得住两天院,你赌气也要分场合。”
宋栖棠气笑了,语调却淡得波澜全无,“我赌气?江宴行,你能不能别一厢情愿?”
江宴行挑眉扫一眼宋栖棠,表情淡然而沉郁,好像她真是无理取闹。
默了默,慢条斯理捡起西装,眼中漂浮的墨色渐渐聚拢成密不透风的霾困住她,重得她几乎窒息,“我总该比你多活一分钟。”
他含笑的声线飘空气,“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要活在我眼皮底下,你现在反悔,也晚了。”
宋栖棠呆住,被震得心惊肉跳。
——
阮秀珠的手术很成功。
隋宁两姐弟一直陪在手术室外等消息。
宋栖棠忐忑地盯着手术灯,直到红灯熄灭,立刻绷着脸上前。
“医生,我婶婶的情况如何?”
“目前而言,病人各项指标正常,情况暂时稳定,还需要具体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有没有排异现象。”
宋栖棠眨眼,视线跟随被推出手术室的阮秀珠,僵化的面庞缓缓柔软,朱唇抖动,由衷扬起一抹激动的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婶婶只要不排异就能康复?”
“理论是如此,不过病人需要好好休养,不能太操劳更不能受刺激。”
闻言,隋宁跟隋安击掌,长舒一口气,“老天保佑,阮姨总算熬过这一关!”
宋栖棠转身抱住隋宁,哽咽着启唇,“是啊,我答应过叔叔会照顾好她们,我做到了!”
“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隋宁拥住宋栖棠,鼻腔同样酸涩难言。
隋安瞅着眼中闪耀晶光的宋栖棠,脑海千头万绪,他想到昨天江宴行那番话以及昨晚姿态悍然的现身,心底各种复杂情愫纠结,挤压着肋骨隐隐作痛。
犹豫好半天,他笑着鼓励宋栖棠,“最大的难关挺过了,以后加油!”
阮秀珠麻药的药性还没过,宋栖棠准备预交住院费。
“你脚是旧伤复发么?我妈不放心我们落大雨往外跑就打电话把我们叫回去了,我晚点去看夭夭。”隋宁挽住宋栖棠胳膊,瞄两眼她身上的旧衣服,“你烘干的?”
宋栖棠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刚要解释,护士站旁传来窃窃私语。
“哇,庆鸿酒楼的老板钱大庆以后没脸见人了!”
“没冻死,真够命大!”
宋栖棠眉尖微蹙,余光掠过护士站,步子的幅度不觉越来越小。
“发酒疯就发酒疯,结果还脱得光溜溜睡夜总会的厕所,假如保洁员没进去,多半是要冻死,凌晨零下几度,这么糗的事还闹得沸沸扬扬,论坛有他照片!”
“噗,估计得戴口罩才敢出来见人,还做什么生意?我反正不去他家吃饭,癞子好恶心!”
宋栖棠轻轻咬唇,握着手机的指腹紧了紧。
“你走错路了,想什么?”隋宁倏忽拉她衣袖,指着左边,“自助机在那儿。”
“想怎么给婶婶调理身体,”宋栖棠敛眸,撩起眼睫已是一片澄光,看不出半分异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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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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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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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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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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