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秀珠翌日要做手术,宋栖棠原打算去医院,可突然下这么大雨,她的计划只能落空,打过电话嘱咐阮秀珠好好休息,她开始收拾衣服做陪床的准备。
途径沙发,那件碍眼的男士风衣依然原样不动搭扶手上。
柔和光线漂染,衣襟散发墨色的光泽。
宋栖棠目色变幻,抱着一摞叠好的衣物走过去,盯着风衣的眼神逐渐杀气腾腾,就像盯着他的主人,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没好气地丢开风衣,她冷着脸从里面找出自己的内衣,抬步进卧室。
卧室只开着台灯,书桌边没看到画画的小姑娘。
疑惑转眸,夭夭躺床上睡着了。
“怎么睡这么早?”宋栖棠嘀咕,径直走床边弯腰帮夭夭盖被子。
手背不经意蹭过夭夭脖子,她不由一愣,立时脸色微变,“夭夭?”
夭夭迷迷糊糊睁眼,呼吸滞涩,脸庞弥散不正常的红。
“姨姨……我好难受,好难受……”她软软出声,小嘴撅着,眼睛疲倦地闭上。
宋栖棠收回探她额温的手,心焦不已,发烧了能不难受吗?
近期倒春寒,夭夭又活泼好动,可能流汗没换里衣不小心着凉了。
她替夭夭盖好被子,“你先休息,姨姨去找退烧贴。”
夭夭其实身体素质不错,平时很少感冒。
或许正因如此,这次发烧情势凶险。
无论宋栖棠怎么帮她物理降温,烫手的温度居高不下。
最后一次拿出温度计,体温竟升到39.2!
窗外暴雨滂沱,她看一眼浓稠的夜色,不再瞎忙,找出雨伞利索抱起夭夭下楼。
“栖棠,这么大雨,你去哪儿啊?”
刚跑到三楼,迎面碰上从服装店回家的隋宁姐弟。
“夭夭发高烧!我要送她去诊所!”
宋栖棠心急火燎,匆匆回答了这么句,抱着夭夭直接往楼下冲。
隋宁大急,三两步追上她,“我刚经过诊所,那里关门了!”
“那就到医院去!”
宋栖棠穿的板鞋,很快就到一楼,望着如注的雨瀑,她不安地咬紧唇,迅速脱下大衣给孩子披好,尔后扣进怀里疾步往外面跑。琇書蛧
隋宁干脆不回家了,紧随其后跑出来,隋安见状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拢住宋栖棠。
“雨太大,能打到车吗?”隋宁撑开自己的伞遮在宋栖棠头顶,“咱们不如叫救护车。”
宋栖棠的伞几乎都护着夭夭,顶着风雨狂奔,长发被雨水打湿,扬声回答,“我也想啊,可前面的路被施工队挖断了大半,就算临时叫救护车,我们也得去外面等!”
隋安立刻拿手机,“我打电话!”
隔着沉厚潮湿的雨幕,三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手机掏出来居然没信号。
宋栖棠以前在学校百米跑速度都没这么快,惴惴不安,总感觉怀中揣着的是一团火!
小孩发烧可大可小,她生怕自己耽误了会造成夭夭不可逆的伤害。
一疏神,脚下不慎踩中松动的流离井盖,差点掉下去!
隋宁大惊失色,慌忙扶稳宋栖棠,“你怎么样?”
宋栖棠摇头,一言不发绕路。
漫天的雨帘兜头浇淋,她满身湿透,外冷内热,突然感到无以复加的绝望。
好像这条路如何跑都跑不完!
就在这时,车喇叭响起,白黄的大灯灯影忽然斜斜偏射而来!
宋栖棠的脚步险些没收住,潜意识却迫使自己定下身形,看向停自己身前的商务车。
后头的隋宁和她拉开了小截距离,那把伞也被凄风冷雨吹歪,她满头湿发,脸色苍白,唯独那双漆黑灵灿的眼在寒雨侵袭中熠熠生辉,迸发摄人光亮。
这极具视觉冲击的一幕深深镶嵌进男人眼波,抬手,不疾不徐落下车窗。
视线相接的霎那,女人眼神无助,带着哭腔的声音穿过大雨直击心脏。
“江宴行,你送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
车子疾驶向儿童医院的路上,接连闯了三次红灯,两侧霓虹拉成的线倒流飞逝。
宋栖棠依然抱着夭夭,听见江宴行淡声吩咐司机稍后去交警队处理。
她抿唇,低眸检查夭夭的情况,眼眶含着的泪水盈盈欲滴。
夭夭平素特别乖,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此时的她虽然烧得不太清醒,睫毛却挂着泪珠,往日隐忍的脆弱尽数展露,小手一直揪着宋栖棠袖口哼唧,抽泣声断断续续。
宋栖棠之前根本没带过孩子,按自己发烧的记忆解开她的衣扣,手心不停擦掉那些汗,拍着她背柔声哄,“不哭了,乖宝不哭,我们很快到医院。”
“姨姨……我好难受……妈妈,我想要妈妈……”
稚嫩而沙哑的嗓音引得江宴行侧目。
白天还机灵可爱的小丫头眼下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脸蛋烧得通红,小脸皱巴巴。
再瞥向身侧鼻头发红的女人,狼狈又纤弱,浓浓的哀伤萦绕着她。
车厢暖气充足,她身上的衣服仍旧湿淋淋的。
“穿湿衣服抱人,只会适得其反。”
淡然说完,江宴行突然倾身试图抱夭夭。
宋栖棠本能收紧臂弯,但对上江宴行深山凉雪般的眸色,僵硬的手臂一点点松弛。
醇香的酒气入鼻,她轻声顶嘴,“夭夭不喜欢醉鬼。”
“比水鬼强,看看你自己那副尊容,孩子见了都得做噩梦。”
江宴行反唇相讥,让夭夭枕着自己手臂,帮她换个更舒适的睡姿。
夭夭换到陌生的怀抱,起初很不习惯,扁嘴嘟嚷着找姨姨。
宋栖棠想抱回来,手指刚动,却见夭夭不知不觉安静,撅起小嘴睡过去。
她无端地郁结,用发酸的手随意梳了梳黑发,别过脸不看江宴行。
终于顺利抵达医院,雨逐渐停了。
江宴行没征询宋栖棠,径自抱着夭夭跨出车门,大步迈向急诊科。
寒露沉浮进夜色,穿梭的人群里,那一道颀长挺俊的身形分外醒目。
宋栖棠失神,清眸流转,长久凝聚着他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神思恍惚一瞬,她攥着指腹,心仿佛被重型塔吊压得稀烂。
有江宴行的安排,夭夭不用排队便看了医生。
宋栖棠静静平复剧烈的心理波动,一瘸一拐进夭夭的病房。
江宴行刚送走医生,看到她高低不平的走姿,黑眸微光闪烁。
“脚怎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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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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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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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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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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