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要我准备这些东西……”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着面前一袭华美礼裙的宋栖棠,被冲击得一时失语。
宋栖棠泰然自若关门,鎏金色裙摆轻拂白皙脚踝,“我今夜可能不会回家。”
隋宁抓住宋栖棠手臂失声诘问,“你去哪儿?”
宋栖棠轻笑,沉默不语,只静静瞅着她。
隋宁睫毛颤了颤,呆滞的目光逡巡宋栖棠。
从没见过宋栖棠这么美丽动人的模样,哪怕素面朝天都显得艳若桃李。
可为什么她只觉得难过?
盯着那抹婀娜的剪影投射地面,哑声开口,“你要找江宴行?”
“你帮我照顾夭夭,别回去了,小家伙这两晚老做噩梦。”
宋栖棠神态平静,拿过隋宁手里的化妆包进阮秀珠卧室。
半晌没听见后头脚步声,她转眸,隋宁颓丧靠着墙壁,头垂得很低。
“不用担心我。”宋栖棠妩媚的眼形眨了眨,言笑晏晏,“我又不是去龙潭虎穴,你这么衰干什么?这是各得其所的交易,习惯就好,我也不算太吃亏。”
“对不起!”
隋宁嘴角下垂,根本不敢看宋栖棠,“是隋安冲动害了你,假如他不动手,高飞也不会有借口为难……”
宋栖棠走到隋宁身前,搭着她肩膀,笑语盈盈,“隋安是好心帮我,就算没隋安,为夭夭,我也得迟早走这条路。”
“行啦,我去化妆,你把眼泪擦一擦。”
五年都没化过妆,宋栖棠起初有些生疏,好在她皮骨俱佳,稍微雕琢便是惊心动魄的美,最后蓬松打乱长发,眉眼之间的勾人风情别有韵味。
她审视镜子里的女人,唇角冷然抿着,可对上隋宁扫向镜面的视线又莞尔一笑。
“你要是男人,会喜欢我吗?”
“我会!”隋宁心如刀割,努力逼退眼泪,“我如果是男人,肯定早早娶了你,把你保护得严实,不让你受丁点苦。”
宋栖棠笑容加深,冷冽的眸子忽而荡漾温软,颇有几分烟视媚行的味道。
“糖糖,你好漂亮!”原本在卧室看动画片的夭夭突然冲进来,依偎到宋栖棠身侧,打量她,亮晶晶的眼眸一闪一闪,“是灰姑娘的魔法吗?那有没有南瓜车?”
宋栖棠无声苦笑,滟滟的瞳眸犹如黑水晶,“对呀,下次有南瓜车,我带你坐。”
夭夭天真追问,“水晶鞋呢?糖糖找到了王子吗?”
宋栖棠心里倏然一刺,继续温声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王子。”
隋宁望着强颜欢笑的宋栖棠,视野逐渐变窄,慌忙偏过头。wWW.ΧìǔΜЬ.CǒΜ
一串冰凉泪珠砸手背。
是难过,亦是惭愧。
且不提江宴行和宋栖棠的血海深仇,光江宴行身边那些女人就……
宋栖棠今晚送上门委身,无异于往火坑跳!
偏偏,她这个所谓的闺蜜明知宋栖棠多痛苦,在隋安出事后,居然还真的希望宋栖棠攀附江宴行救回弟弟……
——
夜幕浓稠,车厢暖气氤氲却依然不敌寒意。
宋栖棠靠着的士车窗发呆。
缤纷的霓虹滑进她眸底,忽明忽暗,沁出迷离流辉。
除夕去滨城大酒店,堵车挺久,今晚反而称得上一路畅通。
太顺利了。
十点,的士停靠在酒店不远处。
宋栖棠付钱下车。
冬末的朔风凛冽刺骨,乍然离开温暖的环境,她无所适从,瑟缩着抱紧双臂。
明眸环顾四面,略一迟疑,纤细身影终究踏进路边的药房。
宋栖棠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等她感觉到指尖冻得麻木时,低头便看见手里蓝色的长条盒,盒面露骨的宣传语让她脸庞顿时红了红。
就这么,过去吗?
把那盒东西随手放包内,凝视酒店金碧辉煌的logo,忽地打起退堂鼓。
垂眼打量自己这一身妖娆隆重的打扮,她神经质地拉扯樱唇,周身如坠冰窖。
宋栖棠,那个人害得你家破人亡,逼死你亲人,你还投怀送抱给他睡?
是你说他没资格碰你,眼下拿着那玩意儿主动上他的床,你贱不贱?
已经掉坑里摔得体无完肤,还要自寻死路?
先是进去,之后到金四季坐台,现在又准备和仇人同床共枕。
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铺天盖地的羞耻跟绝望席卷而来,像长满倒刺的钩子在心脏横插直出。
血淋淋的渣子挤压胸腔,她恍惚着张嘴,似乎闻到浓郁的腥气喷出口腔。
宋栖棠抬眸,深深看了眼logo,转身离去。
“……做过几分钟公主,搭着南瓜车……幸福堡垒顿成荒野……”
忧伤的女声飘进耳朵,挟着无边夜色朝宋栖棠灭顶压迫。
一霎那的窒息。
宋栖棠猛然僵住,提起的脚跟重新落地,转向一旁的商场。
是《南瓜车》,上次在金四季唱过这首歌。
偏耳倾听两句,她自嘲地笑了笑。
这歌词,真贴合如今的心境。
她骗了夭夭。
她并非灰姑娘,没有南瓜车,更没有王子。
今时今日的她不再是宋家大小姐,无权无势连亲友都无法保护。
她只是一个有前科永远活在世人偏见里的劳改犯!
凛凛寒风刮过额头,宋栖棠浑身肌骨被砭得千疮百孔。
爸爸留下的证据需要两片钥匙才能拿出来。
自己只有一片,另一片不知所踪。
婶婶也不知道下落。
除了这副看相不错的皮囊,她再没其他筹码同江宴行谈判。
出卖身体固然可耻,但不这样,还能如何脱困?
夭夭就要被高家抢走了!
高飞再婚五年,流产的后老婆性格差劲,他们绝不会善待她。
那是可馨唯一的孩子。
还有隋安……
隋家孤儿寡母,她不帮着想办法,隋安恐怕真得坐牢!
这些即将成为现实的猜测,比承受江宴行的折辱更可怕!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不就那档子事吗?
宋栖棠攥紧指腹,胸脯起伏的频率越来越慢,轰鸣的耳管逐渐血流平息。
手包沉得如千斤重,她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迈入酒店大门。
走进大堂,前台恰巧是除夕那位。
瞥到宋栖棠,脸上的惊艳一闪而过,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莫名透着古怪,“宋小姐吧?江先生在楼上等您。”
宋栖棠对她暗含鄙夷的眼神视而不见,淡然点点头,抬脚入轿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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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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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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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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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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