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凝定瞬息。
街边霓虹闪耀,车灯光影飘摇不定,纷扬的白雪静谧降落。
仿佛玻璃罩将所有一切笼络。
江宴行淡然停步,凝视对面的年轻女人。
穿着米白色的大衣,厚厚的围巾绕一圈堆脖颈,半张脸被遮挡,长发柔顺地披散削肩,一双潋滟水瞳灵灿明亮,若不考虑那颗妖媚的泪痣,模样真是娴静又婉约。
立在纯洁的雪中,美好如一幅画。
“江先生?”
江宴行从容收回视线,眸光似反着清凛雪影,看向叫自己那人。
“我们今晚去金四季聚聚?听说那边新来了几个特别风情的姑娘。”
在场的男人互相对望,顿时发出心照不宣的窃笑。m.xiumb.com
江宴行疏冷挑挑眉,不置可否,信步踱下台阶坐进商务车。
车子缓慢启动,他冷峻颌线微扬,慵懒靠着椅背,百无聊赖把玩腕骨缠绕的珠串。
经过那一侧马路,鬼使神差的,掀眸再次瞥向后视镜。
年轻女人依然驻足站台旁,牵着玉雪可爱的小丫头。
乍一看,身上反而有几分初为人母的光环。
江宴行勾唇哂笑,笑意轻浮,淡得像薄薄的雪花。
隔得不远不近,她睫毛沾染的碎雪竟清晰融化在他幽邃眼波。
不晓得有意抑或无意,女人又往他的车遥遥看了一眼,尔后漂亮的秀眉轻蹙。
那欲说还休的眼神,仿佛一棹春潮冲破冰闸自万里外流泻胸腔,绵柔包裹着他。
江宴行的心猝不及防动了动,眸色骤深,喉结隐约起伏出线条。
五年不见,风韵倒是更诱人了。
“江总,宋小姐……”
江宴行慢条斯理松开领结,英俊的眉宇倏忽掠过玩味,“暂时别告诉我。”
——
熟悉的车影驶进夜色,消失于绚烂的虹影。
宋栖棠冷冷转过头,唇角抿着若有若无的弧度,眼底色调深沉。
夭夭小手抬起,指着绝尘而去的商务车,“啊,刚才那个上车的是叔叔!”
“就是相信我没偷手表的叔叔!”怕宋栖棠不记得,她认真补充。
宋栖棠没多言,只是捏捏夭夭脸蛋,“我的宝贝儿记性真好。”
夭夭害羞地捂住脸,小声说:“下次再见到热心的叔叔,我要请他吃糖!”
宋栖棠不愿打击她的童心,转向夜雪中驶来的公车,随意一笑,“车来了,我们回家。”
到家没多久,门口倏地传来叩击声。
宋栖棠听出是隋宁,连忙放下碗筷开门,眸子触及隋宁的脸,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隋宁脱鞋进门,朝大快朵颐的夭夭扮个鬼脸,温声解释,“我昨晚没来,今天当然得来,夭夭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隋安在拘留所待了两天不得自由,隋家母子都急疯了。
“栖棠,我妈昨天情绪激动,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你别生气。”
当着夭夭的面,隋宁点到即止,转身逗夭夭,“西红柿炒鸡蛋?吃得这么好,小心变胖妞。”
夭夭嘻嘻笑,两只手拼成一朵花的形状托着下巴,“糖糖说,我胖了也会是最美的仙女。”
“是的呢,夭夭多吃点。”隋宁喂了口饭给夭夭,“以后长得高高的。”
宋栖棠安静地瞅着貌似若无其事的隋宁,心里五味杂陈,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隋安的情况如何?”她趁夭夭低头吃白菜用口形问。
隋宁摇头,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黯淡。
高家在羊城经营医疗器械公司,家资丰厚,花点钱整隋安易如反掌。
现在只能希望法律有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只不过那样一来,他的余生……
首都大学特别注重学生的品格,隋安吃官司,将来等着他的还不知是什么处理结果,
宋栖棠一言不发走近隋宁,给她个拥抱,轻声耳语,“会好的,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傻瓜,关你什么事?你也是受害者。”
隋宁眼眶湿润,回忆隋母说的难听话,愧疚地抱紧她,心内沉得塞进千百块陨石。
其实脑子里萌生了很自私的想法,但此刻,声带打了重重死结,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
——
宋栖棠照例去西湖公寓磨钻。
打开房门,里头空无一人。
她走进厨房,发现水都没烧过,显然江宴行一直没回来。
思忖良久,将手心抓着的手机解锁,纤指调出十天前的通话记录,发了条短信出去。
短短的几个字,甚至不需要斟酌。
可短信犹如石沉大海。
直至临睡前,手机只收到些无关痛痒的广告。
她冷哼,放弃打过去的想法,强逼着自己入睡。
第二天早上起床,第一反应去翻阅信息箱,仍旧没回信。
于是重新编辑发送,依然杳无音讯。
宋栖棠沉吟会儿,瞥了眼挂钟,干脆选择打电话。
清冷的阳光洒落眼皮,她在卧室来回走动,听着单调的嘟声,好像每一秒都延伸出了无数时间节点,反复抬眸望钟,胃部忽然胀得满满的,很不舒服。
一抹冷冽郁色轻拂眉眼,宋栖棠冷着脸将手机丢向床铺。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着实恶心。
可,求人就得有求人的姿态。
她暗忖要不要去酒店找他,又暗示自己别太急躁,可书桌上的律师函却让她如坐针毡。
苦等整天,她不得不再次发信息给那人。
这次的措辞相比前两次没多大区别。
直截了当的一句“你今晚在哪儿?”
过将近半小时,估计那人也玩够了,终于肯赏脸施舍一个问号。
宋栖棠盯着那个讥讽意味十足的问号,忽觉面皮绷得很紧,紧得像随时能抻裂。
房间没开灯,光线靡靡,她僵硬的身姿定格成枯死的白杨树。
“糖糖,都快六点了,你还不投喂我吗?”
娇气的抱怨响起,夭夭捧着雪球的身影映入干涩眼角,“你喜不喜欢?”
宋栖棠滞了滞,神情柔和地接过雪球,“喜欢。”
她哈气替夭夭暖着冻红的双手,“我马上给你做饭。”
去厨房前,宋栖棠不再犹豫,潮湿的指端飞快划动屏幕。
“江宴行,我想见你。”
焦躁的情绪不自觉平静,她把手机放枕下,摒弃杂念,按部就班吃饭刷碗。
再回到卧室,手机恰好亮屏。
“今晚十一点来酒店,过时不候,6203。”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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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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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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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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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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