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受了惊吓,安全感缺失,一直抱着宋栖棠不松手,生怕自己会被那两个人抢走。
“姨姨,我不要离开你们,那个伯伯还有奶奶,好吓人好吓人!”她清黑的眼珠犹如被雪水洗过,粉唇紧紧瘪着,脸蛋挂着晶莹泪珠,睫毛不安扑闪。
宋栖棠的心底像被一根细长的针贯穿,爱怜地亲亲她额头,“姨姨在,没人能抢走你,你不会离开我们的,乖,是不是饿了?先吃饭。”
“饭打来了,”隋宁快步进门,朝夭夭扬了扬手里塑料袋,“小乖宝爱吃的糖,快来。”
夭夭依然恹恹的,往日最喜欢的棉花糖都对她失去吸引力。
宋栖棠歪头瞅着她,手指勾勾她的小脸蛋,“平时我都不让你吃太多糖,今天是例外,夭夭最勇敢了,我奖励你两颗糖,好吗?你要乖乖吃饭,不然长不高哦。”
夭夭抿唇思索一会儿,“如果我有姨姨这么高,就能保护你们也能保护自己吗?”
宋栖棠微怔,含着眼泪失笑,“当然。”
“那我从今天起,一定乖乖吃饭。”
夭夭被护工带到一边吃饭。
宋栖棠脸上的轻快终于被凝重取代。
眼见她若有所思,隋宁低声问:“很棘手?”
宋栖棠眯眸,眸中一抹寒芒乍现,“我和婶婶确实不算第一监护人,更重要的是……”
她颓废地靠回椅背,双手盖住脸庞,“我有案底,倘若真上法院,综合家境跟成长环境考虑,法官绝对会把孩子改判给高家。”
宋可馨早逝,只剩这么一棵独苗慰藉阮秀珠。
倘若留不下夭夭,阮秀珠会再崩溃一次。
隋宁烦躁,“你最近是犯太岁?倒霉事一件连着一件,都没消停。”
正说着,昏迷的阮秀珠艰难地掀起眼。
“栖棠……”
宋栖棠一喜,连忙起身握住阮秀珠费力抬起的手,“婶婶,您怎么样?还有哪儿难受?”
夭夭听见动静也跑过来,“外婆!您好些了吗?”
阮秀珠看到夭夭便松口气,冲她勉强笑笑,“外婆没事。”
“隋宁,麻烦你带一带夭夭,我有话交代栖棠。”
隋宁点头,牵着夭夭到阳台吃饭。
宋栖棠不等阮秀珠开口,主动承诺道:“您不用担心,先把病治好,我会替您守住夭夭。”
“孩子不能交给他们!”阮秀珠的态度斩钉截铁,“无论付多大代价,夭夭必须留宋家!”
她紧抓着宋栖棠,指甲深陷后者的皮肉,干涩眼眶涌出浑浊泪水,“高飞去年……发生车祸,不但毁容还失去生育能力,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自己的骨肉,他那个当三儿的老婆也流产了!”
宋栖棠眉骨微动,非但不觉得解恨,反而心下越发忐忑。
“呵,报应!报应啊!”阮秀珠神经质地笑,蒙着骨头的脸皮扯起道道褶子,喉咙深处飘散畅快的笑声,“真是报应,他们高家活该世代断子绝孙!”
她捶床大笑着,看向宋栖棠的目光甚至有种变态的快意,和善的面容扭曲,变形的眉眼爬上疯狂,然而笑到一半,声音又变成鬼号般的悲泣,“我的可馨,那么好的姑娘……”
当年宋家刚落败,高飞就迫不及待离婚抛弃宋可馨母女,让外头的小三登堂入室。
宋可馨因此患上产后抑郁症,月子都没坐完就在天桥纵身一跃!
阮秀珠恨得咬牙切齿,“高飞跟江宴行这两个不得好死的畜生,老天早晚会给他们报应!高飞彻底完蛋了,下一个轮到江宴行!”
宋栖棠寂寂垂眸,盯着被阮秀珠抠出血的手背,没抽离,脸庞弥散晦涩,小声提醒,“夭夭还在,您别吓着她,自己注意身体,抚养权我会想办法。”
“栖棠,你务必得记住,夭夭是宋家人。”
暮光透进病房,阮秀珠的双眼浸着沉厚昏霭,根本辨不清里头真实内容。
“你要保护她,不能允许任何人夺走她!”
——
当晚,宋栖棠辗转难眠。
高家如若想要回夭夭的抚养权,以她们目前的处境,束手无策。
高飞丧失生育能力,肯定不可能放弃夭夭。
究竟该怎么办呢?
她侧身枕着自己手臂,呼吸迟滞,凝视头顶漆黑的天花板出神。
只能找外援。
模糊的念头刚闪过,猝然听见身边一声弱弱的“妈妈”。
梦呓似的嗫嚅穿越时空与黑暗,如世上最无情残忍的冰锥,席卷了窗外萧瑟的寒风将她钉在床上无法动弹!
宋栖棠知觉崩裂,气息几乎被钢筋铁骨的手狠狠扼住!
“妈妈……”稚嫩嗓音响在无垠夜幕里。
宋栖棠逐渐找回自己溃散的思绪,拧亮台灯,瞥向身旁柔软的小人儿。
夭夭闭着眼,眼皮发红,躲在被窝里不停打哆嗦,额发满是冷汗。
“夭夭?”宋栖棠柔声唤她,试图将她叫醒。琇書蛧
夭夭平时睡阮秀珠房里,但白天被高飞母子吓着了,所以晚上睡在宋栖棠卧室。
宋栖棠担心影响她睡眠质量,甚至强逼着自己关灯。
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噩梦中的夭夭缓慢平静,没睁眼,却本能往宋栖棠身边依偎,软软埋进她怀里,小嘴委屈地扁了扁,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宋栖棠撑起身体,手轻缓拍打着夭夭背部,低声哼唱她爱听的歌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夭夭不再抽泣,重新酣然入睡。
宋栖棠在她额头温柔落了吻,“晚安,我的宝贝。”
静寂流淌于寒凉空气。
宋栖棠替夭夭掖好被角,径自披衣下床。
外头送来零星光亮,房间的视物影影绰绰。
她沉吟良久,忽而半蹲着,伸手去衣柜底层仔细摸索。
几秒后,一枚特别精致的钥匙被她攥进手心。
光线倏忽湮灭,黑雾层层叠叠涌进窗口,吞噬凉气,从四面八方围住宋栖棠。
她静心感触钥匙的轮廓,水眸迷离,眼底渐渐翻腾可怖云翳,侧颜弧度满是肃杀。
五年了,父亲当日的遗言言犹在耳。
“棠棠,不要为我报仇,爸爸不希望你再走上那条不归路,离开星城,离开江宴行,忘掉这里的所有一切,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假设有天,江宴行纠缠你或者威胁到其他宋家人安全,你拿着这个东西做把柄,它是江宴行的催命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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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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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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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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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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