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公车,隋宁想起阮秀珠,心有余悸拍胸口,“我撒谎也算不打草稿,可对着你婶婶,总感觉压力山大,不过开弓没回头箭,我们以后涉及到医药费的事一定得统一口径。”
宋栖棠秀眉微蹙,“你得嘱咐隋安跟黄姨还有姥姥千万别说漏嘴。”
“放心吧,隋安那边包我身上,我妈的嘴向来严实,四十万到账没?”
自从离开医院,宋栖棠的心弦始终绷着,手机一直拿手里,不时瞅一眼,闻言摇摇头。
“快中午了还没钱,江宴行不会骗你吧?”
隋宁拧眉,沉吟道:“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咱们得想别的路子,临时去贷款,风险太大了。”
宋栖棠眸色闪烁,内心也不太踏实。
江宴行以前算一言九鼎的性格。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谁知道他会不会出幺蛾子。
正想说话,一条收款信息突然加载在屏幕。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解锁,直接忽略短信内容,指头本能地数着那串零。
“来了?”隋宁同样凑过脑袋一起数,“一二三四五……五?!”
确认五个零无误,两人兴奋对视,立时尖叫,欣喜若狂抱一起!
接收到其他乘客异样的眼神,宋栖棠不好意思地笑笑,推开激动的隋宁将手机谨慎放包里。
“磨颗钻四十万的报酬,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能肆意妄为。”
隋宁的仇富心态蠢蠢欲动,“江宴行那王八蛋,尽管道德败坏,出手还真大方,不枉费我们撒弥天大谎,现在肾源和医药费都已经就绪,我们要想的就是以后怎样圆谎。”
宋栖棠握住拉环,看向街边热闹的人流,眸光晕染点点星墨,喃喃自语,“我对她从不撒谎。”m.xiumb.com
“一出生,我妈妈就难产死了,爸爸虽然待我如珠如宝,可毕竟是男人,难免偶尔粗心大意。婶婶是我们家族里,我最敬爱信任的女性长辈,从小到大,她无微不至照顾我,拿我当亲生女儿疼爱,我跟堂妹可馨的感情也非常好,如果……”
哑声截止话尾,顺利拿到钱的狂喜逐渐消散,惨笑,“可惜没如果。”
“今天除夕,别想那些不快乐的回忆,你堂妹不会怪你的。”隋宁动容,怜惜地拍拍她后背,“你把她女儿照顾的这么好,又为她妈的身体殚精竭虑,做的够多了。”
宋栖棠怅然若失,“还不够,我欠她们一个家。”
这五年,她身陷囹圄,在异国失去自由固然难捱,可阮秀珠祖孙同样受了很多罪。
“难道你从头至尾都认为是自己引狼入室吗?”
短暂的沉默蔓延,嘈杂车厢在此刻亦显得安静异常。
乘客众多,车内仿佛塞满大口呼吸的鲢鱼的罐头。
隋宁嫌空气不畅通,碰巧又有乘客下车,她拉着宋栖棠下意识往窗口挪两步。
身旁那人幽渺的声音轻轻灌输耳廓,带着不知名的惘然,“我爸曾经说过,该来的,总会来。”
——
公交到站后,隋宁临时改道去服装市场筹备开业的事宜,宋栖棠则径直跑了趟附近的银行。
亲眼看到卡里比原先激增几十倍的余款,她终于长舒一口气,睫毛在阳光的日辉下闪烁莹亮,所有动荡不安的情绪似乎霎那寻觅到收容之处,四肢百骸徐徐流淌过暖流。
走出银行,她仰起脸凝望万里无云的碧空,脚步都轻快许多。
第一次发现,滨城的太阳如此温暖,并不比星城差多少。
因为阮秀珠得住院,所以宋栖棠只能预先买好菜到医院做年夜饭。
“栖棠?”身后蓦然传来隋母的呼唤。
宋栖棠转头,水漾的瞳孔浮起浅光,脸庞弥散璀璨笑意,“黄姨,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隋母推着车停步一旁的鱼摊,笑吟吟瞅向宋栖棠,“你也买鱼啊?”
阮秀珠喜欢吃青鱼,平素不舍得买,宋栖棠精挑细选,特意选了一条大的。
“婶婶不回家过除夕,我准备些食材去医院的厨房现做,他们今天开放部分厨房。”
“如今好心人真多。”隋母由衷感叹一句,俯身看鱼塘里的鱼,窄脸映着水纹,“早知道我就要安安陪着我一块儿来,一个两个不见人影,年夜饭全指望我操持,你看我买这么多菜。”
“这不有我嘛,我能帮您分担,咱们一起搭伴。”宋栖棠掏出钱夹付款,瞥了眼隋母,顺口接茬,“隋宁等等就回去,她到服装市场去了,隋安呢?”
隋母默了默,将一条活蹦乱跳的鳜鱼拎起来交给鱼贩,自己随意甩干湿漉漉的手,“给他伯伯送节礼,明天再上舅爷爷家拜年,他过年期间挺忙的,这小子……”
一抹欣慰的笑绽放唇角,隋母眼神微深,神秘兮兮压低嗓音,“他舅爷爷想给他介绍对象。”
“好事!”宋栖棠神色自若,递给隋母一张纸巾,“您擦手,免得长鱼鳞。”
“眼下大龄青年扎堆,父母逢年过节就爱催晚辈结婚,其实那些孩子都是读书工作耽误了。”
隋母仔细擦手,她揉着纸巾,仍未起身,垂头时的表情被水澜荡成模糊影像,“我守寡十几年含辛茹苦带大一双子女,安安是我最大的骄傲,我自问比其他父母更开明,只要不耽搁学业,随时欢迎他带女朋友回家,免得将来他的终身大事也变我的一块心病。”
“你觉得安安条件怎么样?找对象容易吗?”
不等宋栖棠回答,她又笑着感慨,“我要求不高,儿媳妇合眼缘,乖巧懂事就行。”
宋栖棠抿嘴,平静移目,淡淡睨着远处的海鲜摊。
摊贩倒了碎冰盖住泡沫箱,棱角坚硬的冰块被阳光反射凌凌乱影折射到她深不见底的瞳孔。
“隋安模样性格都不差,高学历,将来肯定拥有锦绣前程,这么好的条件,还愁找不着合适对象?您放心,只是缘分没到而已,缘分到了,隋安自然会如您所愿。”
“真善解人意。”隋母丢掉搓成屑的纸巾,拍干净手站起来,“不晓得谁有福气娶你。”
宋栖棠神情淡然替隋母装好菜,眼波一剪秋水,“随缘吧,男人太累赘了。”
隋母一愣,忽觉脸有点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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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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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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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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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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