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飕飕地拂到脚背,靴子不怎么保暖,蜷缩到一起的脚趾都快麻木了。
宋栖棠哆嗦着拿出手机,正思量要不要订网约车,隋宁的呼唤忽地由远及近,“栖棠!”
白色的雅阁眨眼间停在面前。
车窗降落,隋安的脸庞散发无法克制的怒火,“他把你一个人丢下就走了?还是不是男人?”
说着就下了车,大步走近宋栖棠,将残留体温的羽绒服披到她单薄肩头,一丝不苟拢住。
隋宁亦仓促下车,把自己焐热的手套手忙脚乱给宋栖棠戴上,摸摸她面颊,“天,好冰!”
“他也冷酷得太叫人发指了吧?”隋宁破口大骂,“既然要把你扔下,何必还抢走你?”
宋栖棠的睫毛沾了雪沫,嘴唇轻轻一抖,雪水顺着眼尾流淌眸底,“我自己下来的。”
“那也是他的错!本来就是他的错!”隋宁搂着宋栖棠往车门走,嘱咐隋安,“快快快,栖棠冻僵了,你把暖气调最高,咱们回去煮姜糖水喝……简直了,什么玩意儿,有钱了不起?”
宋栖棠的脸被凛冽北风刮得发红,鼻腔酸楚又瘙痒,捂着鼻子打了喷嚏。
隋宁心疼得要命,将她的手指团着揉搓,“再坚持会儿,回家了给你烧热水泡泡脚。”
沁骨的风雪席卷了整个城市,重新发动的雅阁逐渐消失视野中。
街对面,一辆黑色豪车去而复返,停在落满重重霜雪的香樟树下。
枝丫叠错盘亘,车厢内光线黯淡稀薄,隐约剪出那人孤寂颓废的侧影。
瞧不出具体的神色,只能隐约看见他泛白的指骨握着方向盘。
寒冽的眸掠过那个女人披着的羽绒服,长睫低敛,唇畔撩起的浅弧尽是讥嘲意味。
——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十一点。
隋宁插上小太阳的插头,示意宋栖棠先烤火,自己又跑去厨房烧开水。
于是隋安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毕竟是单身女人的家,他也不好胡乱擅闯。
“还冷吗?”环顾屋子,他总算找到一件能做的事,搬来坏掉的烤火炉,“我帮你修。”
“工具箱在阳台。”宋栖棠嫣然一笑,脱下隋安的羽绒服递给他,“管子烧坏了,一直没去换,本来预备过两天再修,你快穿好衣服,别感冒了。”xiumb.com
“南方人在北方过冬,确实挺煎熬,尤其我们这边还偏东,幸亏有暖气,暖气也要到三月才关停。”隋安从阳台回来,捞起小马扎落座,“星城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比这好受多了吧?”
宋栖棠墨如曜石的眸光闪了闪,轻笑,“其实好几年都没在星城过冬了,那里的确很舒适。”
隋安熟练地拧开螺丝钉,“思乡吗?以后就在这儿安定?”
“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乡。”宋栖棠静默片刻,心弦猝不及防被拨出颤音。
宋家四分五裂,直系亲属都不在了,她好像没有必须回到星城的理由。
即使偶尔午夜梦回,她会梦到那座璀璨繁华的国际大都市。
隋安低头拆卸烤火炉,眉宇端凝俊朗,神情认真,发顶被灯光镀出黑亮的圈痕。
“江总是你星城的故人?”
“难怪……”他皱眉回忆几秒,笑着摇头,“上次在居委会就发觉他对你的态度特别奇怪。”
“你们从前……”语速不情不愿变缓,然后迟疑着慢慢吐露,连贯成一句令宋栖棠揪心的话,“是恋人关系?”
宋栖棠的面颊不受控制寡白一瞬,分明置身温暖的源泉旁,偏生心里寒气直冒。
“我不想回答。”她言简意赅,平素那么柔和婉约的人,此时罕见地展露攻击性。
这段时日各种各样的意外接踵而至,她真的疲于应付,恍若一把无形的枷锁铐在心头。
隋安抿唇,呼吸倏然一滞,有些无所适从。
相较之前被宋栖棠拒绝的感受,这次更为酸楚不甘。
尤其是经过江宴行明目张胆抢人那一茬儿,心中对自己的感情归属愈加没底。
打量女人紧抿的唇角,他若无其事取出发热管,“烧了,我们家有备用的,明天给你装。”
“夭夭老在医院也不好,毕竟小孩子嘛,医院细菌多,你还是得把她接回来,如果没空带,交给我姥姥或者妈,她们很愿意帮忙,你别见外。”
宋栖棠听着男生真诚温和的语气,耳畔似乎又飘荡开江宴行的奚落以及那天隋母的嫌弃。
出来以后,她很努力的生活,学会做很多之前没做过的事,希望能尽快再度融入社会。
可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总有不同的人或事提醒着,她来自哪里,又经历过怎样糟糕的梦靥。
她心心念念摆脱阴影,然而,辛苦地跋涉一大截,最后却悲哀发现,依旧在原地踏步。
这落差,让她无端的深感绝望。
“过快年了,你们家需要忙活的其实不少,我可以自己带夭夭。”
隋安一愣,刚想继续劝说,隋宁正巧拎着一壶开水近前。
“现成的店铺,进了货就直接开张,栖棠,你不要再四处奔波,我们一起卖衣服!”
宋栖棠立刻起身,制止隋宁替自己倒水的举动,“我来,你们先回去,太晚了。”
隋宁看一眼身边的隋安,心念一动,失笑,“那你好好泡脚,后天陪我去店里,行吗?”
“行。”宋栖棠强打精神,樱唇柔软起伏,眼尾促狭地上扬,“提前祝隋老板日进斗金。”
——
出了门,隋宁示意隋安随她去楼道。
隋安心知肚明,“姐,你要和我聊关于栖棠的话题?”
“你喜欢栖棠?”隋宁不答反问。
“这还用问?”隋安轻咳一声,暗夜里,明亮的眼眸灼灼生辉,“我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她。”
“姐,我想追求栖棠做我女朋友。”男生不假思索补充。
隋宁定睛看着隋安,一时没发表意见。
起初,发现隋安的心思,她很高兴,实打实期待一家亲。
但眼下……
“栖棠不喜欢你。”
她盯着隋安,挥去心间的不忍,平静陈述事实。
隋安一噎,面上无措而彷徨,倔强地顶回去,“我还没追她,等我追她,她肯定会动心。”
“弟弟,”隋宁吸气,轻声道:“你跟栖棠不是一路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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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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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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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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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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