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
隋宁与隋安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宋栖棠颓丧地闭闭眼,下巴险些贴到胸口,背部不安地驼了起来。
完了完了,又多一个人晓得自己跟江宴行的关系。
正前方,江宴行幽邃如子夜的眸光穿透风雪,一瞬不瞬锁定宋栖棠。
专注,冰冷且狠戾,似乎全世界只有她是能喘气的。
但很快,在那种阴寒眼神的凌迟下,宋栖棠也几乎窒息。
他气度卓然,神情森冷,哪怕不言不语便可形成强大威慑力镇住所有人。
男人之间的气场交锋,在异性面前最容易明确,也最容易高下立判。
隋安若有所悟,恍惚着侧身,冲宋栖棠喃喃,“到底怎么回事?”
“栖棠……”隋宁拉了拉魂不守舍的宋栖棠。
江宴行依然胶着宋栖棠的视线,神色未变,眉峰扬起,无声吐露一句话。
——过来。
甚至都不用下车,他姿态悍然强势,百分百笃定她最终只能妥协。
宋栖棠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定定神,随即又镇静启唇,“你们不用等我了。”
隋安黑瞳骤缩,错愕失声,“栖棠!”
隋宁连忙横一眼隋安,“别给栖棠瞎添乱!”
隋安不理会隋宁,殷切看向宋栖棠,“只要你开口,我马上带你走!”
隋宁快被这傻里傻气的热血青年气笑了。
宋栖棠抿了抿唇,双眼空洞,音色轻渺不可闻,“我自己能解决。”
她没再看隋安,冷静推门下车,却又近乎同手同脚走到那辆车前。
“姐,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吃惊?栖棠怎么会认识江总?”
眼睁睁任由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这么上了其他男人的车,隋安心头的无力感迅速蔓延,焦灼地瞪着隋宁,“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下去?”
“我要怎么阻止?那是江宴行!”隋宁抓住头发,同样焦躁忐忑,“你看他的车,再看你的车,能跑得赢?更何况,这还不是你的车!”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隋安勃然变色,俊脸霎时涨红,抬眸瞅前头,眼睛被那枚无数人穷尽一生都无法私有的车标给深深刺痛!
——
宋栖棠冷着脸拉开副驾车门。
另一侧,江宴行悠然自若将车窗重新升起,隔绝外界的一切窥探。
绿灯亮起,他懒散靠着椅背,单手操纵方向盘,手指骨节分明,沉静侧影交错外头的霓虹与飞雪,画面赏心悦目。
宋栖棠却无心欣赏,瞥一眼后视镜,雅阁不出意外地被甩在很后面。
沉默一会儿,她率先吭声,“你和白小姐二人世界,我也不可能一直等你。”
“让你等,你就得等。”他目视前路,狷狂的语气夹着些微嘲讽,“自己舍不得别人等你,还好意思拿我做借口。”
宋栖棠好整以暇歪头,清透的眸色不觉渲染阴晦,“江先生的脸真大。”
江宴行嗤笑,腔调耐人寻味,“你也不遑多让。”
“你找我什么事?”宋栖棠的余光睨着他,面庞冷若冰霜,语调平平,“有话快说,下一站你把我放下去。”
这做派,俨然同他多独处一秒钟都浑身要长钉子。
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写满了抗拒。
江宴行颌线冷硬,不置一词。
宋栖棠也不能强行撬开他的嘴。
车厢暖气充溢,她沉眸,随意落下一半车窗。
凛冽的寒风捎来,可车厢还是异常温暖。
宋栖棠无趣地撇嘴,又把窗户关上。
手机的嗡鸣忽然回荡逼仄空间。
她低头一看,屏幕光芒放闪,隋安的号码跳不停。
没犹豫,她纤细的指腹果断按下红键。
熟料,电话再次锲而不舍连响。
江宴行微微眯眼,黑眸攫摄着虹影,“怎么不接?你小男朋友来查岗了。”
“那种小男生……”
他懒懒拖长调子,兴味顿住话尾,似是不屑评价,尔后脸色寡淡地转眸瞥向她,“阮秀珠的病火烧眉毛,你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心可真大。”m.xiumb.com
宋栖棠再次不假思索拒接,眼底漂浮一层薄薄的碎冰,“你少胡说八道!”
江宴行话锋倏然一转,“那颗劣钻切磨得怎么样?”
“你才给我几天?”宋栖棠一愣,眉梢动了动,“我太忙了,没顾得上。”
耳畔又是轻飘飘的讽笑,像无数冰针埋进柔软的胃部,“你当然顾不上。”
“我得好心提醒你,你耽误的,不止我的时间,还有阮秀珠活命的时间。”
“大小姐枯木逢春,确实是可喜可贺的喜事,我还没恭喜你。”江宴行眉眼冷峻,清冽干净的声线却徐徐扎进宋栖棠心尖,“不过,对方清楚你底细吗?”
温煦的语声,锋利的字眼。
两者形成的极致反差让宋栖棠深感难堪。
心坎儿密密麻麻的针孔疼得她瑟缩。
水眸偏转,延伸到街边病殃殃的柏树,她玩味扬唇,忽然也开始变得咄咄逼人,“江先生这么操心我的个人问题,是吃醋么?你该不会对我余情未了?”
“大小姐想出天方夜谭的段子真够幽默,我对你有没有过情,你不是最清楚?”
江宴行半边侧脸被灯影流转,整张脸交织出明暗变幻的莫测,轻声吐露的每个字仿佛残忍的冰刃伤人不见血,“待在底层太久,连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了。”
即便没看他,宋栖棠甚至仍旧能自动想象出他唇尾撩起的恶意弧度。
确实是自取其辱。
他们之间,谈什么都谈不到“爱”那个字。
“噢,我就是故意恶心一下江先生,毕竟你凤凰男的黑历史太传奇了。”
她侧过脸,指尖凉得发青,五彩缤纷的光束掠过苍白脸颊,眸底如同雪后深渊,铺满触目惊心的荒芜,“话说完了,麻烦江先生放我下去。”
“底层的小市民坐这么贵的车,会有负担的,也不敢劳烦江先生当我司机,钻胚我会尽快切磨好,请江先生再耐心等一等。”
语速平稳,不带丝毫感情。
江宴行轮廓清漠,修长的指骨握紧方向盘,果真在下一个路口停车。
宋栖棠木然撑开伞,头也不回地下车,一身清冷疾步走到站台边。
引擎重启的声响混进满街喧嚣。
一团团雪絮被风刀无情劈裂,扑向那个纤细孤单的人影。
江宴行从后视镜移目,脸庞弥散着阴翳,踩下油门,车子剑鱼一般窜进车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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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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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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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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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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