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昨天为什么失踪……我也不想问你那个畜生有没有找过你,”阮秀珠的声音虚弱到极点,咬牙切出唇瓣的每个字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就算他想斩草除根,我不怕的。”
“可是你,”阮秀珠抓着宋栖棠的手越发使劲,掐出清晰红斑,“我绝不可能再把你给他!”
宋显义收养江宴行,栽培他,甚至准备将自己的掌上明珠下嫁。
阮秀珠当初对江宴行十分满意,亦是双手赞成。
如今回溯,当真肠子都悔青了。
“婶婶,他没找过我。”宋栖棠浓密的睫毛缓缓垂落,轻声安抚,“我和他已经一刀两断。”
“我先前就看到宣传图册,知道他来滨城,不告诉你,是害怕刺激你。”
宋栖棠压低嗓音,紧紧握住阮秀珠满是针眼的手,“婶婶,您别担心,该还的血债,我们都还清了,即使他不肯罢休,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们。”
阮秀珠听见宋栖棠斩钉截铁的承诺,意味复杂地端详她许久,眼里闪烁着激烈光泽。
宋栖棠坦然迎视阮秀珠,唇尾浮起温柔笃定的笑意。
“傻丫头,婶婶用不着你保护,我都这把岁数的人了……”
顿了顿,阮秀珠再次抓紧宋栖棠,苍青的脸流露试探,“要不,咱们不治了?离开滨城!”
宋栖棠胸口一沉,有那么一瞬,确实动摇了。
两人交头接耳的时间太久。
隋安还好,夭夭却按捺不住想跑过来,“外婆,姨姨,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要听。”
“您又来了,当着夭夭的面别说丧气话。”宋栖棠立刻回神,看一眼阮秀珠疲弱的脸色,替她盖好被子,“您的病不能半途而废,况且,滨城是您家乡,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去哪儿?”
Z国这么大,总不可能江宴行每到一处,她们就大费周章搬家一次。
阮秀珠闻言满面愁苦,疲倦逐渐涌上大脑,眼帘沉重地合一半。
见状,宋栖棠的手悄然从她掌心抽离,朝夭夭做了噤声手势。
——
宋栖棠拜托护工照料夭夭,自己去找医生详细询问阮秀珠的病情,隋安陪在一旁。
阮秀珠肾移植的需求已经登记,只要医药费和肾源到位,就能随时手术。
可几十万的巨款对如今孤立无援的宋栖棠而言,无异于是压心口的一座大山。
走出办公室,眼见年轻的女人愁眉不展,肩膀耷拉,显得无精打采,隋安目露关心,“你昨天到底怎么了?是遇到麻烦了?”
宋栖棠颔首,不太想回忆那些腌臜经历,随口道:“可能我最近比较倒霉。”
自从重逢江宴行,她诸事不顺。
就连前晚险象环生的遭遇,恐怕也与江宴行有关。
隋安眼神一紧,低头凝视她,声音放得轻缓,“解决了吗?”
宋栖棠脆薄的肌肤被金晕流转,脚步微滞,随后若无其事抬起,“或许吧。”
“隋宁至今下落不明,黄姨身体不好,你还要为我们家的事分心,我怪不好意思的,既然我过来了,你先回去,免得黄姨找不着主心骨,假如隋宁有消息了,务必要通知我。”
隋安抿唇不语,专注的视线萦绕宋栖棠,目光克制且灼热。
“能替你分忧解难,我挺开心,一点也不感觉累赘。”
宋栖棠眼波闪动,清澈如水的眸子荡漾浅浅涟漪,“不行,你一说,我更难为情,虽然你也算我弟弟,我哪儿能理直气壮压榨你?快回医院,黄姨比我们更需要你。”wWW.ΧìǔΜЬ.CǒΜ
“谢谢你今天特意跑一趟。”
隋安怔然,心弦情不自禁震颤回音。
大概是初次暗恋的缘故,总生怕自己唐突宋栖棠,言行举止要斟酌无数遍。
转念想,来日方长,以宋栖棠眼下艰难的境况,谈男女感情的确不合适。
说不定还会造成道德绑架的嫌疑。
快到嘴边的话被迫噎回肚子,他表情黯了黯,轻笑,“那我听你的嘱咐,有事随时打电话。”
二十出头的男生俊朗帅气,走开一段距离,忽而转身朝宋栖棠招手,露出一口白牙,“加油!”
宋栖棠忍俊不禁,手指比了个OK。
隋安笑容更深,心满意足地大步迈进轿厢。
宋栖棠站在原地,目送电梯门后隋安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嘴边勾起的弧度不知不觉淡化。
年轻真是好。
无拘无束,潇洒恣意。
——
饭后,落日的霞光叠叠错错,扩成绚烂扇形波射进病房。
阮秀珠晚餐没吃,依然昏昏欲睡。
宋栖棠担心打扰她休息,带夭夭到阳台洗头。
夭夭今年五岁,孩童心性自然不太安分,靠躺椅上倒着仰望宋栖棠,洁白小手拨弄她碎发。
“糖糖,你头发好黑好漂亮啊,外婆说我要多吃何首乌才能有你这样黑的头发。”
宋栖棠轻捏夭夭挺翘的鼻子,故意将泡沫涂到她脸蛋,“小美女,你的发色已经很黑了。”
宋氏家族历来男俊女美。
尽管宋可馨的颜值略逊色宋栖棠,但夭夭却是实打实的美人坯子。
“我还要更黑更黑。”夭夭水灵灵的眼转了转,认真打量宋栖棠,“我觉得糖糖最美!”
宋栖棠失笑,“你多大点人?见过几个大美女?”
“不管见过多少个,反正糖糖是最美的,这也是安哥哥的想法哦。”夭夭拿过边上的米菲兔,“糖糖,安哥哥送我的诶,可爱吗?”
宋栖棠抿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一个娃娃就把这小丫头收买了。
“等夭夭长大,我也老了。”
她笑颜突然苦涩,“不对,其实我早老了。”
“我会努力念书。”夭夭听不懂这含义深刻的叹息,趁着宋栖棠帮自己擦头发,起身搂住她脖颈,“糖糖老了,我照顾你还有外婆,赚很多很多钱养你们,把你们打扮得美美的。”
“乖宝真棒。”宋栖棠亲昵地蹭着夭夭柔嫩面颊,“夭夭懂事,我就最高兴了。”
“我要嘘嘘啦。”夭夭害羞地在宋栖棠脸上吧唧一下,兔子般撒腿跑远。
宋栖棠收拾水盆准备回病房,兜内的手机忽地振动。
她取出来解锁,一则陌生号码发送的视频跃然跳入视野。
宋栖棠眉骨沉沉,点开播放键。
五秒钟后,勃然色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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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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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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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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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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