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没到寒冬的季节,可大峪的西北地区却下起了鹅毛大雪,连带着大峪中部地区都开始降温。
但好在,这对战乱来说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大雪覆盖,那些让人骇然的武器也出现了各种问题。
巨大的爆裂声传来,黑旗军浴血而归。
“将军。”面容有些沧桑的流云快速走进营帐,他的体型较年少时相比要偏瘦一些,脸上也透着一股发黄的病气,但最古怪的是他的走路时的姿势——
他坡了一只脚。
这是在两年前第一次碰到海外人的时候,被一颗炮弹炸的,虽然被善德保住了腿,但却再也做不到如常,当年轻功卓绝,号称暗夜公子的流云彻底毁在了那个白天。
“怎么伤的这么重。”
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很久,流云也早已释然,只有偶尔才会看着自己的腿,疯狂的用酒麻痹自己。
但眼下,他满眼都是赤裸着上半身的兰泽。
也不知是因为基因还是因为常年呆在雪地,穿的厚不见阳光,兰泽的皮肤意外白皙,常年的练功和用剑让他的身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而此时那肌肉上,布满了伤口和疤痕。
最可怖的,是一个暗红色的洞。
它似是贯穿伤又似是烧伤,那伤口格外瘆人,正止不住地往外涌血。
“那些家伙,到底是从哪搞到地这些利器!”就连善德都忍不住开口抱怨,他更老了,连背都挺不直,但他握着刀的手却很稳,往兰泽嘴里塞纱布的手也很快。
快的兰泽来不及拒绝。
一刀下去,鲜血四溅,兰泽的腮帮子用力,被动地咬紧了口中的白布。
似是一瞬间,又似是很久,终于,一颗尖锐的圆柱体被刀尖挑到了地上,不过小手指粗细,落地都没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但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差点废了兰泽的手臂。
流云将东西捡起来,皱眉,“暗器?”
说着,流云将其递给了兰泽。
兰泽伸手接过,细细把玩,他记得,这东西是被那为首的人用一个圆筒一样的东西发射出来的,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可威力却是巨大,若不是他谨慎,恐怕就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手指翻动,“暗器”被兰泽掷出。
只听“砰”的一声,挂在墙上的木板被扎出了一个孔,那“暗器”深深的嵌在孔里。
可这威力还是太小了。
兰泽收回眼神,看来,还是需要那个圆筒形的东西才行。
这般想着,不过一个抬眼,兰泽便看到了善德不赞同的表情。
“你不要命了?”这次兰泽受伤,伤的是左臂,可他的右臂却比左臂还要恐怖,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突起,颜色又红又紫,比前几年更甚,而原因,则是被禁锢在其中的蛊虫已经趋近于成熟。
“战事吃紧,你不能断臂保命,可你也要记得,你的命现在有多重要!兰泽,你若是死了,这大峪,怕是完了,到时候我为了延缓蛊虫成熟所耗费的那些宝贵的药,就打水漂了。”善德的语气冷嘲,也不似是规劝,反而像是可怜自己的东西。
但和他相处这么多年,兰泽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关心。
兰泽看了眼善德已经给他包扎好的伤口,伸手穿起了衣服,“你放心,王府的库房是留给将士的,但我的私库,全是你的,你不是一直都清楚,我将钥匙放在了哪。”
说这话的时候,兰泽表情冷淡,声音也很平静,但善德听了,身子却是忍不住一抖。
钥匙在哪?
他自然是知道的,毕竟,那孩子的坟,是他跟着埋的土。
善德心口有些发闷。
“抱歉。”哪怕是过了十五年,但善德依旧对当年的事情后悔万分,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兰澈的不对,是不是兰澈就不会在灯节之后陷入梦魇,最终油尽灯枯。
兰澈死的时候,脸上是解脱的表情,这也是让他最难受的地方。
若不是兰泽拦着,他一定用毒药洒满京都,让那天晚上对兰澈行凶,还有那群视若无睹的人们都陪葬。
善德表情死寂,踏出了营帐。
流云站在一旁,身心紧绷,“王爷,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如果不是要发生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兰泽不会提起小世子的死的,这一点,他无比确定。
兰泽看了流云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京都可传来消息?”
就和流云了解兰泽一样,兰泽也了解流云。
他刚刚那么急匆匆的赶来营长,不只是担心那么简单。
果然,听了他的话,流云表情一僵,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京都传来的密信,还有一个信函,“王爷......”wWW.ΧìǔΜЬ.CǒΜ
流云欲言又止,兰泽走近接过。
兰泽看了眼信函,上面没有任何字迹,他定定的看了两眼,没有动,转而将暗卫送来的密信打开,而就在他将那密信打开的时候,流云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皇后娘娘,于七日前辰时西去,陛下放弃京都,带着京都各大名门望族,迁往东南疆域。”
一片寂静。
好像过了许久,才有声音传来,“她,怎么死的。”
“毒酒。”兰泽垂头,“是邓家的人。”
兰泽看着手里还未打开的信函,语气平淡,“邓竹卿?”
“是。”兰泽单膝下跪,“是属下办事不力,本以为京都已经随着邓竹卿的死已经清理干净,却不想还是留下了那些海外人的奸细,皇后娘娘的死......请王爷责罚。”
“不怪你。”兰泽轻声,“哪怕邓竹卿的手下死绝,兰景旭和范灵萱那两个人都不会留着她,既然他们要决定弃城,她便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只是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
快的让他所有的布置都落了空,这将军府最后一人,他到底是没有保下来。
兰泽的眼底闪过一丝猩红,他的手指缓缓捏紧,明明信函和密信在一处,可随着他的力道,只有密信跟着一点点的皱起,“让所有暗卫撤出京都,如遇到奸杀虏掠者,一律,杀无赦。”
“是。”流云应声,随即,他又忍不住道,“那陛,兰景旭他们......”
不管么?
“不用理会。”兰泽嘴角勾起,带着嗜血的味道,“他们以为,南疆会庇护他们,可惜,他们大概是忘记了一件事——”
南疆圣女盛澜清,可是被他们亲手杀死的。
他们应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圣女这两个字,是随便就可以拥有的吧。
还有,兰景烨。
他苟且偷生处心积虑这么久,又怎会不动手呢?杀妻之仇,杀母之恨,他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离开京都,他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兰泽目光幽深,如果不是因为皇室只剩下了一个兰景旭,为了让他传承血脉,他恐怕早就动手了。
他顾全大局,顾虑着大峪的皇统,可眼下,却终是一场空。
兰泽突然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他杀伐果断一些,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不知什么时候,流云已经悄悄地退出了营帐,兰泽在座位上坐了很久,等天色微黑,他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点亮一盏灯火,然后从床下取出了一个木盒。
打开,里面是摆放整齐的纸张。
有信封,有宣纸,有大,有小。
但无一例外,上面是满满的字迹,那字从娟秀,到肆意,仿佛过了好几年的时间。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兰泽此时的手里,只剩下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都不用打开,他便知道那字,和木盒之中的,极其相似。
毕竟,本就是一人所写。
兰泽盯着信函,盯了很久很久,然后,缓缓将其打开。
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密密麻麻——
见字如面......
这封信里是她写的日常小事,或高兴或悲伤,或疑惑或惊讶,哪怕隔着千里万里,他都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明明是一个被伤害的千疮百孔的姑娘,可她却一直明媚如初。
就像,小时候见到她的第一眼,那没有牙的嘴裂开,太阳都从乌云里冒出头来。
可惜......
兰泽闭了闭眼睛,将信收进了木盒。
她死了,而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手臂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死期将至。
大雪突然到来,那些人的大炮炸弹先后出了问题,可转眼,又多出了奇怪的筒状暗器,若是再不出兵,恐怕筒状暗器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恐怕大峪就真的不再是大峪了。
皇室可以覆灭,大峪可以替换,但这里的百姓,却不能做外来人的奴隶,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不容许外来人的侵占。
他愿意,用每一滴血,来守卫这里。
代替她,代替他死在那些海外人手中的父母,代替,所有愿意用生命守护这里的人。
“出兵!”
没有号角,也没有鼓鸣。只有口耳相传,还有阵阵马蹄声。
是夜,遮掩着这支人数不多的,却一往无前的军队,冲刺进了地方的军营。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也带走了所有的生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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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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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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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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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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