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府。
都尉府内。
“国运这个东西,还是那些,不过我有句话可以提醒你一下。你自己思考、”
陈楚面色平静,朱标则是一脸怀疑的目光,迟疑的看着陈楚道:“什么话?”
“自古以来,中原汉人便有一种习惯,记录每个时代发生的事情,流传后世,久而久之,汉人养成了记录历史的习惯。”
“包括但不限于,帝皇列传,臣子合传等诸多生平事迹。可是祖宗们记录历史的愿景是什么?”
哀叹一声,陈楚坐在石凳上,捶胸顿足,一旁的朱标不解疑惑的询问道:“记录历史,当然是为了让后世之人,更好的知道在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能给后世做为警醒,便说现在的大明,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在浩瀚如烟的史书上,都能找到相对应的。”
朱标语气迟缓,他不是第一次和陈楚交谈,对于陈楚的性格,整个大明不说远的,没人比朱标更清楚了。
“那问题来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浩瀚如烟海的史书,主体有三个作用,但最大的用处就是给后人总结前人的经验,以及前人在面对某种境地的时候,是如何妥善处理的。”
“或者说,前人在面临某种境地的时候,做了什么样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是错误的,警醒后世之人。”
“我要送你的话,就是,后世之人在浩瀚如烟海的史书中汲取的唯一教训,就是后世之人不会在史书中汲取教训。”
“这句话,对应天下的任何人,或许,也包括我。”
陈楚没有多么高大上,很多时候,或许一个人对于资本,对于特权阶级的痛恨,并非是这个人多么嫉恶如仇,而是痛恨他自己不是资本,不是特权阶级。
“圣人起于微末,圣人小时候的故事,别人不敢说,肯定和你说过吧。圣人这样嫉恶如仇的最高统治者,是好事,也是坏事。”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适用于任何阶层,包括但不限于,官员统治阶级,天下的官员自然是不敢和圣人叫板的。”
“但经过时间的流逝,历史上人走茶凉,人亡政息的事情,比比皆是,我并非说圣人对官员的高压有错,只有让官员心存敬畏,他们才会懂得收敛。”ωωω.χΙυΜЬ.Cǒm
“但圣人之后呢?或者说,皇兄,你之后呢?”
在中都这段时间的经历,让陈楚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虽然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没有册封,甚至没有完婚的,赐婚都尉。
但在这中都府,中都府上下官员都知道,陈楚这个驸马都尉,后边有皇太子朱标站台。
真的就是,他提出的想法,可以真正的在一片区域试用,哪怕没有朱标对江文的那次巡视淮河南岸,江文对陈楚的话,也是尽最大所能的去做。
而也正是因此,陈楚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玩火,他不知道他会把大明朝带到什么方向,但按照目前的情况判断,不管朱标是正常继位,还是依旧逃不脱历史宿命。
他陈楚已经把自己所能做到的,施加在大明身上,随着时间转变,谁也不敢保证,大明会不会出现可怕的资本统治国家。
他曾设想过,在大明实行资本治国的可能,但那个时候,只是在诏狱里闲屁,真实情况是,大明本身的问题就已经很多了,最严重的便是贫富差距之大,往前数遍各朝各代。
大明自是顺利的做了历代王朝初期都会做的一件事,均田,只要均田贯彻执行的七七八八,这个大一统的王朝,维持三百年左右是没问题的。
但资本治国…大明南北发展之不平衡,东西发展之落差,云贵高原比之湖广,湖广比之江东,只有更差,没有最差。
“你怕了?”
朱标看着陈楚纠结的神态,开口询问道。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坏,我说过的压舱石,教育,医疗,这个是肯定没错的,是一定不能放到外边的,”
“哪怕朝廷每年亏钱,也要死死的把这两样捏在手里,永远都不能放。”
“但是,如果后世的人,打了所有的牌,最后只剩下两块压舱石了,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陈楚自从离开诏狱后,无论是在大帅府,还是在中都府,生活都能算的上滋润,但本就小产家庭长大的陈楚,很能感同身受,普通劳苦大众的苦难。
每天看着奋力劳作的民工们,虽然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拿着极低的月俸,干着整个大明最苦最累的活。
他们会有笑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压迫减轻了,甚至对许多人而言,这已经不能是压迫了。
但实际上…压迫一直存在,它只是换了种更难以发现,更巧妙的形式。
“你能预想到的未来,我并不能,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而我,听得也和天书一样,说简单点。”
朱标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的发展,未来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他对于资本的了解有限,对于大明已经发生的改变,在史书上并不能找到答案,这一切的改制。
独独商会,摸着石头过河。
“我希望皇兄能更严格的规范皇嗣教育问题,规范的目的就是要让后世之君记住一件事。”
“商贾之流,可使之,不可任之,更不可由之,最不可信之。文人可用之,不可信之,武人可用之,不可由之。”
“其中,商贾之流,最是可怖,要时刻保持警惕心。”
“朝廷不能没有商人,但朝廷不能有商人,这句话可能绕口…”
陈楚感觉自己好似在说绕口令一般,正要出声解释,朱标摆了摆手道:“你的意思是,朝廷不能没有商人纳税,但朝廷不能有商人说话的权力,省的。”
微微点头,陈楚认同了朱标的解释。
“对了,皇兄,最近外边风言风语的,都说你在中都强抢民女,这事你不打算说两句?”
见朱标理解了自己的担心之处,陈楚也放下心来,他不会担心自己的后人会过得多不好,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这支本不应该出现在历史上的后人。
沾染了朱家的血液,再不济,也不会比普通人更难了。
“这事没啥好说的,越描越黑,倒是你说这件事了,我也有个问题问你,洪武三十一年都谁死了?”
“……”
“你这么问,我怎么回答…大明几千万人,每天都死很多,出生很多…但大多数都是来人间凑个数的。”
面对朱标的犀利提问,陈楚当真不知如何作答,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我记得,你说的是,老三薨在父皇之前,而在这之前,大明一切安好,老三薨了没多久,父皇也跟着去了。”
“父皇去世后,依照你说的,当年开始削藩,但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不敢拿捏分寸。”
望着朱标沉重的神色,陈楚缩了缩脖子,披上大袄,开口道:“还有你看不透的?”
“历朝历代,削藩的目的是什么?”朱标开口追问道。
“削藩的目的是…我说是皇帝和藩王之间的权力问题,这应该没错吧…”思量片刻,陈楚开口回答道。
削藩,中央感觉自己受到了地方的威胁,乃至反噬,所以要削藩,这很符合逻辑。
摇了摇头,朱标道:“秦晋二王都不在了,老四诸王之长,又就藩在北平,北平乃是苦战之地,”
“父皇早就说了,要给北平多配一卫兵力,而削藩的时候,能征善战,且有威望,有兵力的,是老四,这没错吧?”
朱标话音落定,陈楚点了点头道:“嗯,没错。”
“那问题就来了,削藩的最终目的,如果是扫平地方藩王势力,废除藩王的卫兵,那自然要先从最有威胁的人下手。”
“可你说的那些藩王,他们确实有兵,但大多都是一卫兵,两卫兵,与之朝廷,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朝廷有着绝对的实力,不去削最强的,反而削弱小的,没有威胁的,等到强的被逼起兵。”
“这是疑点一。”
“还有就是,你说湘王自焚,但同时你说,削湘王的时候,是兵马包围了湘王府,而湘王是临时燃火,又纵马冲进火中。”
“湘王你没见过,但那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我半个儿子,我了解他,湘王不善武艺,不喜刀枪,苦读圣贤书,他能骑马,但他的力量,能在兵马包围的湘王府自焚…”
“最难理解的是,包围湘王府的兵马,就看着湘王自焚?没人进去拉他?哪怕他是阶下囚,那也不能让他自焚啊!”
“疑点二,湘王自焚,无人搭救阻拦。”
朱标做了个耶的手势,陈楚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道:“可能他们去救,但救不出来…”
“这话你信?按照王府的规制,想要包围王府,至少要有一卫兵马,近六千人,面对一个书生样的湘王,绑也绑出来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湘王自焚前说过,孤本太祖皇帝血亲,岂受奴隶之辱。”
“湘王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而且你还说,父皇驾崩时,湘王并没有入京…是所有藩王都没进京吧。”
“最后的问题,你能推算到,老三薨了之后,到父皇驾崩之前的这段时间,都什么人见过父皇吗?”
“如果有详细的名单,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朱标语气凝重,一本正经的看着陈楚,似乎想要得到那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本就有了自己的推测,但他仍然不敢确定。
面对朱标的追问,陈楚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努力,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啊…”叹息一声,陈楚是看过史书不假,但史书记载有限。
在那一小段时间,谁见过朱元璋,哪怕他真的看见过相关记载,那也记不住啊,谁会去记那个东西…
更何况,如果不是朱标说这些,他甚至都不回往这个方向去想。
“没关系,推算不出,也是正常。”朱标叹息一声,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那也没关系,他知道这些也就够了。
“皇兄,可以和我说说吗?”陈楚小心翼翼的看着朱标,他感觉这里边有大瓜,天大的瓜。
哪怕内心的声音告诉自己,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但这个大瓜,真的让人忍不住好奇心呢。
“说说?没有实际证据,或许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实际,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这里边,最大的问题就是,我没了,父皇没得选,最后降臣取得胜利,册封皇太孙。”
“而老四,仔细想想,他是不会造反的,一来,他真的没这个能力,二来,他也没这个勇气。”
“老四能成功,并不是朝廷多么无能,也不是老四多么神通广大,原因只是,那些活着的勋贵武将们,与继位之君离心离德。”
“朝廷看上去,风平浪静,但风波之下,暗流涌动,大明有六成以上的官吏,都是前元投降来的。”
“而解决了官员不足的问题同时也给大明带来了贪墨成风的隐患,手心手背都是肉。”
朱标叹息一声,难过,很难过。
“不对啊,圣人子嗣繁多,怎么会没得选。他有很多的选择才是啊。”陈楚见朱标不说,问出了自己一直不理解的问题。
甚至在朱标说出朱元璋没得选择时,若非是礼貌和规矩不能打断朱标说话,他都要直接问了。
听到询问声,朱标轻声一笑道:“那我问你个事,你感觉父皇爱我多一些,还是爱其他弟弟更多一些?”
此言一出,陈楚当时愣在原地,愕然的点了点头道:“那肯定是爱皇兄更多…”这有的回答?不说历史上朱标的真实情况,就站在朱标面前,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说爱朱标的多啊。
更何况,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如果哪些前元降臣说一句:若封太孙,则诸王以皇叔之尊无恙,若封诸王,则太子之嫡系,如何自处。”
“所以,父皇是没得选。”
朱标话音落罢,门外传来了朱棣的声音道:“皇兄,二哥和三哥坑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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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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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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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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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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