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我把大哥大号码留下了,让他们有事情打给我。
趴在柜台上写号码的时候,心情有些异样。
这是金老九被抓后的第三天,唐大脑袋去给我买的新号。
大老张夫妻,是我第二个给出号码的人。
出了饭店,寒风一吹,我迷糊的厉害起来,大老张两口子披着大衣送我们。
李玉兰拉着我的手,一再叮嘱:“出门把钱缝短裤里,火车上千万别睡觉……”
大老张不耐烦起来,“哎呀,你个傻老娘们瞎担心啥呀?他不去摸人家的兜儿就不错了,还怕他丢钱?”
李玉兰伸手就怼他,“喝点儿酒就胡嘞嘞!”
我呵呵傻笑着。
其实李玉兰清楚我以前什么样,只不过这些年不再犯事儿,相处的又好,她都快忘了。
饭店大门开着,小静坐着轮椅没出来,摇着手喊:“小武哥哥,唐哥哥,一路顺风!”琇書網
唐大脑袋笑容可掬,连连躬身摆手,看着就像扭秧歌队伍里的大头娃娃。
“你过来!”大老张拉着我走到一边。
“别以为你干啥我不知道,”他吐着酒气,扯着我的大衣领子,“你小子这次回来,绝对不正常!”
“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叔明白你,也理解你……”
“今天、今天叔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一句……就一句,你听不?”
我知道他喝多了,不和他犟嘴,“我听着呢,叔,你说!”
“小武啊,以后无论做啥,咱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良心!知道了吗?”
“知道了,叔!”
“小武,听话,你要听话……”
回家以后,躺在床上,伴随着唐大脑袋的呼噜声,我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我俩睡了个懒觉。
傍晚5点钟,外面鞭炮早已响成了一片。
猫爷求我再去西安喊他一声,当时我没答应他,可前两天还是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只好算了。
我和唐大脑袋要坐的是k18次列车,18点50分从雪城发车,明天上午9点37分到京城。
这趟车,从京城始发叫k17,往回返叫k18。
到了京城后,正是大年初一,再买到西安的火车票。
在路边等了好半天,才打到一辆出租车,很快就到了雪城火车站。
我俩都空着手,穿着新羽绒服,这是前两天在红博广场买的。
我买了件深蓝色的,毫不起眼。
唐大脑袋相中了一件大红色的,被我骂了一顿才悻悻放弃。
就他这副形象,再弄件红色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灯笼成精了呢!
我把家里的钱存了两张卡,一张四万,放在了家里,这是属于大老张的,不能动!
另一张存了15000块,带在了身上。
还余出两千,我一分为二,给了唐大脑袋一半。
这货挺感动,喊哥的时候细声细气像个娘们。
这次我没踹他,挺可怜的,钱都捐了,连买烟钱都没有了。
我俩跑到售票大厅排队买票。
毕竟是大年三十,旅客比之前少了好多,连票贩子都看不到了。
“呦?!”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不是大脑袋吗?大过年的,你这是嘎哈去呀?”
我扭头看去,顿时脸就黑了。
老疙瘩!
他穿了件新军大衣,不知道是买大了,还是顺别人的,反正怎么看都不像他自己的衣服。
他还是那副鬼样子,乱蓬蓬的头发仿佛随时能爬出几只小宠物。
看着唐大脑袋和他拍拍打打,还相互打听去哪儿,我已经明白了,这俩小子在给我演戏呢!
从师爷家出来那晚,我请这小子撸串,他就吃了我150多块钱。
那次我就看出来了,唐大脑袋想收留他,我没答应。
虽说我同意和大脑袋做搭档,但可不想弄什么团伙,两个人就足够了!
理由很简单。
唐大脑袋赖,老疙瘩坏。
整这么两个左膀右臂,还不得烦死我!?
这老疙瘩奸懒馋滑,又一肚子坏水,绝对不能收留他。
他撩了一下头发,好像才瞅到我一样,满脸惊讶,表情夸张,“呀——!小武哥哥?!你俩一起出门?”
这一声“哥哥”,让我浑身都是一冷。
不等我说话,唐大脑袋赶紧说:“哥,你说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巧了嘛,老疙瘩也要去西安……”
没跑了!
这俩臭不要脸的,我呸!
看来这段时间俩人没少接触,唐大脑袋也知道,领他回家我肯定不会同意,于是就导演了这么一出戏:
火车站偶遇!
话说这算盘打的不错,毕竟人家也要出门,一个目的地,又一趟车,没毛病吧?
我问他:“老疙瘩,票买了?”
他干笑两声,伸手要去拉唐大脑袋的胳膊。
大脑袋像被烫着一样,连连往后躲,“我艹,你他妈别碰我!你可是答应我了,自己解决路费!”
“你听我说……”老疙瘩明显是想把他拉远点儿。
唐大脑袋肯定觉得自己上了当,说啥都不让他碰。
于是,这俩人就撕吧起来。
我憋着笑。
这是怎么合谋的呢?
还没两句话就露了馅儿!
活该,让你他妈非联系他,泡泡糖粘上个坏种,看你怎么甩开他……
两个人还在撕巴,晃晃悠悠走过来两个穿黑棉服的小子。
都不用走到跟前,我就知道这俩货是在站前干[趟活]的,因为其中一个戴棉军帽的,上次我要去盛京时看到过。
当时他在候车大厅门口割了一个老师的包,拿走了包里面的钱包,我在[换手]那儿把钱包顺了出来,还给了那个老师。
这两个小子站在了他俩身前。
“我艹,老、老疙瘩!”棉军帽抖着腿,一脸调笑,“啥、啥、啥情况啊?来我们这儿抢、抢食儿了?”
南岗是赵老黑的地盘,老疙瘩曾经也跟过他,这些人认识他不奇怪。
唐大脑袋他俩住了手。
老疙瘩脸色有些不好看,“田结巴,过年还加班呀?!”
原来他就是田结巴,我还真听过这个名字,这小子在道上也混六七年了,有点儿小名气。
另外一个小子说:“别他妈整没用的,既然不跟黑哥了,以后别来站前!”
田结巴说:“对、对、对呗!”
“看不出来我是在排队买票吗?要出门不行?”老疙瘩说。
“出、出你奶奶个腿儿!”
说着话,他上去就扯老疙瘩,唐大脑袋站了出来,“嘎哈呢?”
田结巴停了手,斜着眼睛看他:“你、你谁呀?煤——气罐他妈成、成、成精了?”
旁边那小子哈哈大笑。
“我草泥马!”
唐大脑袋张嘴就骂,同时抬脚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发现了,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以后,这货脾气大了好多,想来也是知道,自己不会让他吃亏。
这就是传说中的“狗仗人势”呀!
不过这话可不能和他说,不然肯定气得嗷嗷叫。
很快,这四个人就骨碌在了一起,排队的人直躲,队伍都变了形。
我也不帮忙,一边随着人流往前挪,还一边看着热闹,就差拿把瓜子嗑了。
有人喊:“警察来了!”
“你、你俩等着!”
田结巴他俩爬了起来,扔下一句话,转身就没了影儿。
再看这俩人。
唐大脑袋还好,毕竟体格壮实,身手虽然差,但压也能压晕两个,所以没吃着什么亏。
老疙瘩就惨了,头发都被薅下去两把,捂着脑袋呲牙裂嘴。
唐大脑袋笑道:“没事儿,那么多呢!”
说完,还伸手上去揉搓了几下。
话说这头型真不错,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像朵蘑菇云一样。
两个警察转了一圈,瞪了老疙瘩一眼就走了。
唐大脑袋凑到了我身边,“哥,挺可怜的,你看……”
我翻了个白眼,“没钱!”
我没管他毛病,自己买了一张卧铺,大脑袋跟在我屁股后买了两张。
他手里掐着票说:“欠我两千了……”
“不对吧?是1927块钱……”老疙瘩还挺不高兴。
“我草泥马!”
唐大脑袋扬手又要抽他,我一把抢过那张卧铺票,两个人僵在了那里,大眼瞪小眼,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没啥意思,是没办法!
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
别看这俩人对着骂娘时不管不顾,可他们是朋友。
我和老疙瘩少年时,又有过一面之缘,此时真拉不下脸硬赶人走。
另外还有一点原因,都是孤儿,只要不是无恶不作之辈,天然的就让我有亲近感。
既然如此,我就考考他!
能耐不够的话,不好意思,哥哥这儿不养闲人!
我下巴朝右侧努了努,对老疙瘩说:“看到三号售票口排队的那些人了吗?”
他点了点头。
“你去转一圈!”我说:“回来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做什么,每个人大约带了多少钱,[硬墩儿]放在哪儿了……”
“给你十分钟时间,能做到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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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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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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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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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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