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玖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直接躺在了垫子上,陆绵绵细心的给她垫好靠背,笑得一脸温和。
“陆绵绵,你说你从小便是个小厨娘,那怎么会上了这战场啊?”蓝玖不经意的问出口,原本微阖的双眸也不知何时睁开,眸底清明,不复先前迷蒙的样子。
陆绵绵低下头,神情却是在这一瞬间垮了下去,肩膀也跟着弯了下去,蓝玖坐起来,仔细的观察着,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好像被自己说的牵连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刚想撤回这句话的蓝玖发现陆绵绵好像一瞬间转换了好几种情绪,最后定格在了悲伤上面。
“其实我本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只不过后来……”陆绵绵开始诉说起自己的往事,在这平静又安详的夜里,蓝玖也被她吸引,不自觉的侧耳聆听着。
原来陆绵绵先前是普通农户人家的孩子,在她之前家中还有一个哥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只是可惜在一场意外当中,她哥哥和她爹娘全都染病死了,全家上下就剩下了她一个人,为了谋求生计,她只能不停的找活干,捡柴火、做店小二、进砖窑里面烧砖……这些她都做过。
蓝玖听着,只觉得心惊,没想到陆绵绵在进军营前遭受了这么多。
“那你是怎么到的军营?难不成是因为是在没活干了,只能进来当个厨娘?”
陆绵绵点头,这一点还真让蓝玖猜中了,“好多地方不要女子,我只能另辟蹊径,所以也就找不到什么维持生计的好活,只能进了军营,当了个厨娘,最起码这样我不会被饿死。”
这一下把蓝玖说的都愧疚了,她要是早知道陆绵绵先前受过这样的苦难,那日肯定就不会把箭射在她身上。
两个女子在马车内说着话,丝毫不觉军队已经到了云汐国外。
“到了,前面就是云汐国的京城了。”陆绵绵掀开帘子,寒风几乎是一瞬间便涌了进来,像是包裹了整个冬日的凛冽,不由分说,连马车中的暖炉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蓝玖也跟着瞥了一眼,眼眸低垂,眼帘飞快的垂下,敛下了眸中所有的思绪。
等到到了云汐国的王都,他们就要殊途而归了,也不知道云汐国国主会怎么处置她这一个亡国公主。
天亮了,这是蓝玖头一次觉得,夜晚并没有多么的漫长,反而是又快又不值得留恋,就好像人一样,弹指不过一瞬间。
城门大开,苏墨出示了自己的腰牌,看守城门之人立马下跪行礼,言语间无不欣喜恭敬。
早在他们传信回来的那一日起,云汐国上下就都知道他们打了胜仗的事情,本来就全民敬仰的苏燃,现在更是得到了全国人民上下的欢心。
蒋羽熙自然也不例外,她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今天苏燃他们回来的消息,趁着府上人都还未忙活起来,自己慌里慌张拽着婢女就赶了过来。
“小红,你看我这一身的打扮怎么样?苏燃哥哥看到了,应该也会夸我吧?”
蒋羽熙摆弄着自己身上的小摆件,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是苏燃见到她觉得诧异,那她就可以说是来迎接父亲和兄长的,总之她不亏。
小红站在一边,看着天刚破晓,有些无奈,“郡主,您非要现在来吗?三殿下和四殿下不一定现在进城的。”
“哎呀你不懂,方才路过的小贩不都说了吗,苏燃哥哥和三殿下一同回来,现下已经到了城门口了。”蒋羽熙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苏燃,谁劝都没有用。
小红没有再说话,只安静的站在一边,陪着自己的主子一起等着。
苏墨收回腰牌,骑着马和苏燃威风凛凛的走了进去,过往的人皆下跪行礼,手上的动作也全都停下,看起来像是真的真心。
“皇兄,一会进宫,你当真要为那个女人求情?”苏燃最后一次询问苏墨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苏墨没回答他,只是答非所问般,仰头望了下天。
“四弟,若是来日,你遇见了一个只是站在那里一笑就能让你心生欢愉之人,你会舍得放手吗?”
苏燃愣住,随即抬眸望向他的兄长,那个自小便形迹浪荡,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兄长此时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现在的他眉眼柔和,目光所致是一个方向,一个让他守望了一辈子的方向。
苏墨见他迟迟不回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轻笑一声,笑声中多了一分无奈,也有一分怅然。
也是,在情面前,谁又能幸免呢……
“四弟,等日后你遇到了那个人,便明白了,到那时你会知道,并不是她非要靠着你才能活下来,而是你非她不可。”苏墨淡然一笑,驾着马向前走去,苏墨怔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跟上。
走到城中的时候,蒋羽熙一下子就看见了二人,她高兴的挥手,命外面的车夫停了马车。
“苏燃哥哥,三殿下,你们回来了!”蒋羽熙欢快的跑到两个人跟前,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爹爹和大哥呢?”
苏墨正欲开口解释,却发现人家的目光始终胶着在自己的弟弟身上,伸手捅咕了身旁人一下,示意他赶紧回答蒋羽熙的话。
苏燃拧眉,万分不情愿的指了下后面的路,也没有下马,甚至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蒋羽熙委屈的撅着小嘴,眼泪渐渐泛起,遮挡住了一双带着侵略性的双眼。
“本殿还要和三殿下一同进宫述职,郡主这个样子,落在百姓眼中还以为郡主是被人欺负,贞洁不保了,还请郡主自重。”
苏燃毫不留情的绕过她走去,苏墨耸肩,跟着苏燃快步离去,蒋羽熙脸色难堪的站在路旁,被人家忽略了个彻底。
不少的百姓看见这一幕,皆是唏嘘长叹,更有甚者开始交头接耳,声音不大,但蒋羽熙能听出来是在说她。
苏墨后面的马车接着走过,风应声而起的瞬间,蒋羽熙仿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淡淡的笑意和嘲讽,一晃而过。
一时间,她身侧的布料不知被她揉成了什么样子,直到蒋书亭和蒋晓强走过来,才缓解了这一局面。
蒋晓强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可谓是高兴坏了,立马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女儿身前。
“熙儿,你如何来了?这城中喧哗嘈杂,万一伤着你,可该如何是好?”蒋晓强故作严苛的训斥着,神情却没有一点的错怪,蒋羽熙红着眼睛不说话,低着头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蒋晓强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正了正色,威严的声音顷刻而出:“怎么了熙儿,莫不是有人在这京城之中欺负你,你告诉父亲,为父必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蒋书亭一直站在蒋晓强的身后没有说话,双眼却是锐利的盯着蒋羽熙,不久收敛了情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爹爹,女儿无事,女儿这是欣喜爹爹和大哥回来,并无其他。”蒋羽熙咽下到嘴边抱怨的话,转念便变成了欣喜之语,蒋晓强听后重新展开了笑颜,几十岁的老头子笑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小孩一样。
高高兴兴的拉着女儿回家,路上一直唠唠叨叨的,一会说着沙场上的事,一会又说她不该一个人去沙场上面。
蒋羽熙一边听着,一边附和着点头,自己这个爹爹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在人耳朵边唠唠叨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老妈子一样。
只是想到刚才走过去的苏墨和苏燃,蒋羽熙的心中就有些不痛快。
回到府里,因为蒋晓强和蒋书亭还要进宫,便匆匆只将蒋羽熙送到了家门口,看着她进去之后,父子二人这才拉了缰绳,直接转道去了宫里。
“这次攻打牧云国的战事,你们二人完成的甚好,朕心甚慰,说吧,想要什么赏赐?”云汐国的国主苏式欣喜的翻看着战事记录,整个人的嘴角快要翘到天上了。
苏墨和苏燃共同行礼,一同说不要赏赐,谦虚的很。
“若父皇真的要给赏赐,那儿臣恳请父皇,能放过牧云国穆云公主,毕竟穆云公主并无任何僭越之事,也并没有对儿臣挟私报复,所以父皇能否放过她?”
苏式的笑容一下子淡了许多,眸中的欣喜也一点点散了下去,“老三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是对这女子动了心?”
“那公主现在在哪?”
苏燃上前一步,提前回答道:“回禀父皇,穆云公主现在就在殿外,还请父皇下令传召她。”
苏式点头默许,下一秒殿内就传来了太监传召的声音,蓝玖被两个带刀侍卫推搡着进了大殿,身上虽然没有伤痕,看着也不狼狈,但双手还是被绑了起来,绑在身前。
扑通一声,蓝玖跪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带着一丝恨意,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最高位上的那人。
苏式眯起双眸,审视着这个原来的穆云公主,良久开怀大笑,言语间颇有些满意之色。
“你这丫头的神情竟有几分像朕从前的模样,倔强不服输,直率坦诚,不错不错。”
底下的大臣似乎没想到苏式会这样对待一个敌国公主,就连苏墨和苏燃也没有想到,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蓝玖抬头凝视,清丽的姣好面容之下,是一颗怀疑不安的心,强压下心头的忐忑,蓝玖第一次开口问道:“陛下的反应还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哦?那你到说说,朕的反应如何?朕还以为你的第一句会是说为何朕没有下令杀了你。”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早死晚死都得死,只不过本公主向来不会屈服于别人之下,此等屈辱,本公主宁愿一死了之!”
“好!”苏式笑着开口,“你这丫头的确像朕年轻时的样子,既如此,那朕便留你一条性命。”
“既然方才老三替睨求情,那你便住在老三的府中吧,正好老三府中缺人。”
苏式巧妙的安排着,看似无意,实则是在这话一开口的瞬间,就把视线转到了苏墨的身上,苏墨察觉到,面上毫无波澜。
对此,朝中大臣有着诸多不满,当然最多的还是应该处死蓝玖。
他们怕蓝玖日后寻机报复,蓝玖轻轻一笑,伸手拨了拨眼前的头发,“你们几个老头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本公主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先显摆上了,怎么,就因着你们是云汐国人,便可这般无礼?”
“本公主若是想报仇,自然就在军营里面动手了,就算杀不尽你们云汐国人,同归于尽也是好的,只是本公主现在却不想这样做了,所以你们这些老家伙还是莫要再咄咄逼人了!”
蓝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些朝堂上的老头子简直能烦死人,再听下去她的耳朵都要生茧了。
苏墨在后面站着,听到这话也是心下一惊,而后忽然笑了,眉眼弯弯,笑容柔和。
只不过,转瞬即逝,未能让人看见一丝端倪。
苏式越听就越是欣赏这个丫头,命人解了她手上的绳索之后,便让苏墨带着她回了府。
“你也算是运气好,父皇向来仁德宽厚,没有为难你,还不快谢恩!”苏墨走在蓝玖的身边,故意的说着方才的话,蓝玖转头恼怒的瞪他,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苏墨笑着任由她瞪,出殿门下台阶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进来述职的蒋晓强父子。
“将军的步伐怎么如此之慢,本殿和四弟都已经汇报完了。”苏墨恢复了清冷调笑的模样,笑容不深,看着像是假笑。
蒋晓强行了个礼,有些为难,“还请三殿下宽宥,原本末将是想直接进宫的,奈何小女突然在街上哭泣,末将无法,只能先送小女归家,还望二位殿下莫要生气。”
“怎么会?本殿可不是那种怒形于色这人,此时本殿不会计较,快些进去吧,父皇还等着将军呢。”
说罢苏墨伸手拉住蓝玖,径直从他们的面前走了过去,蒋晓强连声称是,抬起头的瞬间,正好跟蓝玖的目光相撞。
几乎是瞬间,蒋晓强的双眸便阴沉了下来,眸底的杀气更是看着骇人,蓝玖匆匆一瞥,连忙收回了视线。
她没看错,刚才这个将军看她的眼神,确实不友善。
可以说,这人想杀她。
蒋书亭自然也没错过站在苏墨身边的蓝玖,在他们二人走后,蒋书亭靠近了蒋晓强一分,小声斟酌着开口。
“爹,如今看来,陛下并没有下令杀了这个公主,这可如何是好?”
蒋晓强转头看着苏墨和蓝玖离开的背影,眸中杀意尽显,掩在袖中的手掌握紧,心中更是坚定了要杀死蓝玖的想法。
如他所言,现在蓝玖被人护着,一时半会还真的杀不了她。
“行了,先进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蒋晓强和蒋书亭一前一后走进去,苏式远远看着,露出一抹笑。
“二位爱卿来了,朕还以为二位爱卿忘记要进宫述职了。”苏式看似开玩笑的打趣着,蒋晓强却是惶恐的跪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更是惊恐万分,哆嗦着手面无血色。
“陛下赎罪,老臣今日进城之时,正好碰上小女在街上哭泣,老臣担忧有人欺辱小女,便先将小女带回了府中,这才耽误的述职,还请陛下赎罪。”
“罢了罢了,朕并非有意怪罪爱卿,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爱卿何至于此?你们此番在军营之事,老四已经告诉朕了,你二位无需多言。”
蒋晓强抹了把汗,眼眸偷偷瞥向苏燃,暗暗松了口气。
借此,蒋晓强理所应当的说出了苏燃一直逃避之事,“陛下,四殿下已经到了成婚之际,老臣的女儿与殿下从小青梅竹马般长大,彼此最为熟稔,若是殿下不嫌弃,老臣便厚脸一次,恳请陛下赐婚。”
苏燃蓦然转头看他,眸中的冷意结成了寒冰,蒋书亭站在后面听着,一点出来解释的意思有没有。
苏式捋了下下巴上的胡子,睿智的双眼看了苏燃一眼,开口道:“此事乃事关老四的人生大事,朕不好妄自决断,将军若是真的属意了老四,也得老四同意才行,是吧老四?”
“父皇英明,儿臣对月汐郡主,除了儿时那段不懂事之举外,再无其他,更不愿意娶月汐郡主为妻,还望父皇决断!”
蒋晓强也没料到苏燃会如此干净利落的拒绝,他还以为,好歹现在殿上站着位高权重的大臣,他顾及着他蒋家的面子,也不会直接拒绝。
没想到……
一瞬间,蒋晓强的脸色便像是吃了猪肝一样,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也再伪装不下去,眸中的怒火翻腾着,似乎在极力隐藏着什么一样。
苏式也是一愣,而后为难的笑着,“爱卿啊,你看朕这个儿子不愿意,朕这四个皇子当中啊,只有老三和老四没有成亲,这老三生性风流,也就不指望了,但是老四现在这样说,定是有了心仪之人,朕也不好拆散他们这一对鸳鸯你说是吧?”
其实这也算是顺水推舟,因为苏式原本就不愿意让蒋晓强的那个女儿嫁进来,本来这些年常胜大将军的势力逐渐扩大,若是她再嫁进来,万一蒋家生出了什么不轨之心,该当如何?
况且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断送了一生的幸福。
事已至此,蒋晓强再想着将女儿嫁给苏燃,现在也不能再提了,就看刚才皇帝和苏燃的态度,他便知道,此事要让苏燃主动答应,应当是不可能了。
无奈,他也只能行礼谢恩,并将话题引向了南宫愔梦的身上,“老臣多谢陛下,此事是老臣欠考虑了,老臣向四殿下请罪。只是方才老臣上殿之时,看见了牧云国的穆云公主,跟着三殿下一同离开,不知是否是陛下授意?”
“不错,正是朕的旨意,朕以为这位昔日的穆云公主脾气秉性实在是像朕年少之时,不知将军有何疑问?”
“陛下,此女留着会成祸患的,来日若是她带着牧云国的部下卷土重来,必将掀起血雨腥风,还望陛下三思啊!”
苏式微微拧眉,蒋晓强说的情真意切的,只是眼中的杀意未免太重了些,看的他心中一个咯噔,由衷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只是方才底下那些大臣早已担忧过这个问题,苏式实在是不想再解释一遍,便挥手让殿内大臣全然退下,只留下蒋晓强、苏燃、蒋书亭以及他四个人。
“爱卿不必忧心,此事朕已经考虑过了,朕将她放在了老三的府邸之中,老三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若是那女人真的有了什么心思,老三自会杀了她,你不必忧心。”
蒋晓强蠕动着嘴唇,刚想说出苏墨对南宫愔梦感情的不一般,苏燃上前一步,率先开口打断了他。
“父皇,儿臣自会帮着三皇兄看顾好那穆云公主,还请父皇和将军放心!”
“嗯,你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既然如此,朕乏了,你们也下去吧,至于那些牧云国的士卒,能留下的便留下吧。”
苏燃低头拱手称是,蒋晓强见事已至此,只能咽下心中的不甘和到嘴边的话,跟着苏燃一同退了出去。
“老将军真是这位置坐久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敢说,这也不知道了吗?”苏燃凉飕飕的开口,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蒋晓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朝中那些推杯换盏时所用的招数他还是知道一点。
眉眼上明显的带了笑,只不过有些假,不达眼底,唯有一层薄膜相覆盖,虚伪至极。
“殿下谬赞了,末将几十年来稳坐大将军的位置,自然知道如何说话,今日之事的确是末将考虑不周,实在是小女早就将一片真心全都寄托在了殿下的身上,末将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看不得女儿伤心。”
“就算是如此,将军此举也还是草率了,毕竟本殿对待郡主,只当做是邻家妹妹,并无其他,如若将军下次再在父皇面前提及此事,就别怪本殿翻脸!”
苏燃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直截了当就是不想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更不想娶蒋羽熙,蒋晓强迅速反应过来,赔着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苏燃瞥了他一眼,似是在分辨他这话的真假。
宫外的马车驻足,苏燃径直上车,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驾着车径自离去,蒋晓强弯腰送走苏燃,再抬头时,眸中毫无恭维认错的样子。
蒋书亭站在背后,不禁有些无奈,“父亲,您明知感情这事强求不得,又为何……”
“你懂什么?只有熙儿嫁给了苏燃,才能成为未来的皇后!此事我心意已决,莫要再劝!”
蒋书亭闭口不言,跟着父亲坐上车,回了府邸。
府外,蓝玖看着面前墙高的牌匾,惊叹一声,细细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满是好奇。
苏墨看着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心情极好的样子,“行了,看够了吧,进去吧,里面还有更好看的。”
蓝玖突然挺直了腰板,傲娇又找借口似的说道:“谁说我看了,我只是没来过这里,好奇而已。”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赶紧进去吧。”
温柔低哄的声音惊呆了门外驻守的侍卫,他们还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这样对待一名女子,温声细语,生怕把面前人吓跑一样。
苏墨牵着她进府,时不时的低头与她说话,“我府中的东苑有几株梅花树,是你喜欢的,不妨住在哪可好?”
一听梅花,蓝玖来了兴趣,忙不迭的点头,当即应允下来。
只是蓝玖不知道,那几株苏墨口中的梅花,是他前不久专门写信回来让人种下的,东苑里的一切也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方才出宫之前,常胜将军可否跟你说了什么?”
突然的一句话砸的蓝玖有些没反应过来,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刚才临走之时那个将军充满杀意的眼神,忍不住的浑身哆嗦,脸色也跟着白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苏墨一直盯着她,见她做出如此反应,心中便也知晓了几分,眸子瞬间冷却,温情褪去,眸底多了份阴沉。
“那个将军没跟我说什么,只是他那个眼神让我有些受不了,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一样。”蓝玖暗暗撇嘴,似委屈似控诉的语气诉说着蒋晓强刚才的不善,丝毫没看见苏墨眼中酝酿的风暴。
阖了阖眼,强压下心中不爽的情绪,苏墨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两个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东苑。
进去的一瞬间,蓝玖便不禁心生欢喜,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所喜欢的,尤其是那几株梅花,虽然还没有开花,但粉红色的枝丫矗立着,上面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花骨朵,含苞待放,亭亭玉立。
“苏墨,想不到你府中还有这种景象啊,真好看。”蓝玖伸手抚摸上一节节的枝丫,微凉的指尖沾染上柔软的花朵,好像被它感染一样,渐渐有了暖意。
苏墨笑得更加温柔,方才小丫头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就说明她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
真好。
打开房门,里面燃着沉香,燃烧出来的烟雾飘散出来,倾洒在蓝玖的脸两边。
“这里面的东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蓝玖随手拿起一个琉璃盏,上面的花纹很奇怪,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苏墨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些都是我让下人随手找的。”
他才不会说这是自己特意迅来的,他又不傻。
蓝玖点头,视线从上面移开,转而挪去了下一个地方。Χiυmъ.cοΜ
床铺的很软,上面放了好几层褥子,虽然不如自己宫里的习惯,但好在也是他精心准备的。
“苏墨,多谢你了。”真挚而诚心的道谢,苏墨摆摆手,又变成了那个浪荡公子的样子。
“既然你想谢我,不如从今天开始帮我打理着府中的事物?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虽然浪荡,但是府上却没有一个丫鬟,全都是侍卫,所以府上很多东西我都不会。”
这句话一出口,听得蓝玖有些好笑,这话好像是在告状一样,像个小孩子不会自己吃饭一样。
“那好吧,就当是你保全我的谢礼吧,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
蓝玖起身,答应了他这个要求,“不过,我也有件事,请你帮忙。”
苏墨正色,手中折扇向前伸着,轻轻的点了下,“苏某洗耳恭听。”
“我想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情。”蓝玖隐晦的说着,此番下凡的任务她并非忘记,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既然燃荼此番的命运是最终登临大统,那必定就是四个皇子当中的一个。
“大哥和二哥平日里一个勤勉于政,一个跟我一样,喜欢游山玩水,四方游历,这不是,二哥现在还在别处游玩,带着二嫂一同,何时回来我也不知道。”
蓝玖手托下巴,仔细比较着二人相同之处,燃荼在仙界之时,也是勤勉于政,从来都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如此看来,他下凡,必定是投身在了大皇子的身上。
一定要想办法,见上这个大皇子一面,这样她就能用判断出此人是否与自己血脉相连。
“那大皇子现下在府中吗?”
苏墨想了想,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忘了,前些日子南方有人作乱,但那时四弟又被父皇派去了战场,于是父皇便派了大皇兄过去,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也就是说,他还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了。
蓝玖遗憾的低下了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苏墨看在眼里,心中骤然升起了一丝妒忌,她这般在意大哥,是因为她心里的人是大哥吗?
这个想法已经想偏了,蓝玖也全然没有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夕阳渐落,带来了一片暗华,遮挡住了剩余的光亮,带来了一片黑暗。
忽的,一阵冷风刮过,似是迎合一般,天上竟飘起了雪花,簇簇的越下越大,淹没了院中洁白的鹅卵石小路,覆盖了花圃中傲立风骨的花。
“苏墨,又下雪了,这次的雪,好像格外的大呢……”蓝玖走到门口,伸手冲向屋檐之外,希望片片雪花能降落在她的掌心当中,被她的温暖包裹,带上一丝温度。
苏墨站在她的身后,臂弯之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长披风,大红的颜色与他身上的深墨色长袍格格不入。
敞开披在面前之人身上,细心的为她系上了前面的带子。
“殿下穿这个真是好看,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苏墨满意的欣赏着犹如玫瑰绽放的蓝玖,由衷的赞叹。
大红色的披风之上围着一圈御寒的皮毛,包裹着蓝玖,将她脖颈之处全然遮住,防止寒风侵入。
“分明是我长得好看好吧,三殿下的眼光只能是衬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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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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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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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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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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