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用麻绳紧紧捆绑着十几坛“三里香”。
他放下独轮车,用手背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又伸长脖子向店里张望。
徐子凡一看车上的酒坛,便知他是前来送酒的店小二。
一把抓起桌上的钱褡子,用力搭在肩上。
心中惊叹:“三贯钱竟有如此沉重,下回零钱不能再让小青拿了,这是力气活。”
出了店,那短褐后生上下打量着徐子凡,拜身问道:
“敢问这位可是徐爷?”
徐子凡点头,用手拍着车上的酒坛,应声道:
“我便是。这些坛里装的,全是‘三里香’吗?”
后生躬着答道:“这些皆是上品,小人奉命前来交货。”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柳冬子也赶着马车过来了。
徐子凡便指挥后生开始搬酒,一坛坛上好的“三里香”,尽皆搬上了马车。
气的柳熙月怒目而视。
徐子凡借着一点儿酒劲,竟无视柳熙月怒颜。
上了马车,望着美妻与佳酿,他不禁感叹起来: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他往柳熙月身边挤了挤,把热脸贴了上去。
不料却换来了柳熙月冰冷刺骨的言语:琇書蛧
“冬子!回到家中,你把这些坛子拉到河湾去,尽皆砸到河里!”
“是!夫人。”柳冬子轻扬鞭子,马儿跑了起来。
“娘子……不可啊!”徐子凡心中顿时凉透,声音完全变了调。
柳熙月面如冷月,用手指着酒坛说道:
“我才不信,离了这些,你便做不出诗词!你把家训当成了什么!”
这一声寒凉的质询,让徐子凡彻底绝望了。
他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
失落的眼睛盯着这些黑色的坛子,哭的心都有了。
这婆娘,做事真绝!
徐子凡第一次有了要逃避的心思。
女人啊,伺候伺候得了。天天腻歪在一起,会烦的。
徐子凡认真打量了一眼柳熙月,也是第一次,这美娇娥,让他的心中有了一丝反感。
爱酒的人,是懂爱的人。
也是心里容易藏一些事情的人。
只有喝了酒,他们才会吐出那些心事。
可这一刻,柳熙月决断的举动,竟让一向口若悬河的徐子凡,沉默了。
他知道,这些美酒,是保不住了。
“唉。”徐子凡扭头望向窗外:“说什么两情长久,还是敌不过朝朝暮暮。”
柳熙月沉声道:“我许你先前喝酒,你答应我作词,《鹊桥仙》呢?”
徐子凡决然道:“回去便与你写在纸上。”
柳熙月转头望向徐子凡,眼神很复杂。
徐子凡只管望着窗外快速漂移的景物,心绪借着酒劲,早飞向了未来。
做官也许是好的,至少……有酒喝。
娇妻虽好,却不可常伴左右。
迟早,免不了口舌之争。
他有了一丝清晰的压力。
来自柳熙月和她的家族。
二人坐在车上,近在咫尺,却似乎又隔着一重大山。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一路无话。
车子到了柳家门前。
徐子凡下了车,独自坐在门前的照壁下面,嗟叹不已。
柳熙月跟柳冬子低语了一会,马车便径直奔向河湾去了。
车走了,徐子凡忍不住站起身,举头望着那一车逝去的佳酿,黯然神伤。
柳熙月站在门前望着他,喊道:“回家!”
“不回!”徐子凡也朝她喊叫,心里凉飕飕的。
柳熙月惊讶地站在门口,似乎也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来自这个赘婿的力量。
二人隔着老远,互相对望着,沉默。
正午的阳光照在柳熙月脸上,很快,她白皙的脸上挂满晶莹的汗珠。
徐子凡占尽了便宜,高大的照壁,投下一大片阴凉。
他正站在阴影中。
门房里面看大门的老张,慌慌张张冲了出来,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
“夫人,日头正烈,拿把伞吧!”
说着把伞递给了柳熙月。
这老张,和他的妻子张嫂一样,木讷得很。
难怪守了半辈子的大门,啥也没弄成。
柳福闻言赶了出来,训斥了老张一顿。
他连忙向柳熙月说了一通好话,把她迎了进去。
“他爱站在那儿,就让他一直站着!”
柳熙月扔下这一句,转身进了大门。
柳福心里跟明镜似的,又匆忙跑了出大门,来请徐子凡。
徐子凡还在心疼那一车“三里香”,死活不肯进去。
柳福无奈,只好进去找小青。
他知道,这丫头懂事,也善于劝人。
柳福进去了,小青出来了。
小青走向徐子凡,侧头问道:
“姑爷,你今日怎的了?”
徐子凡盯着她,用手指了指大门,低声说道:
“她,把我一车好酒全倒进了河里。”
小青闻言十分震惊,脱口说道:
“姑爷,你不知道家中禁酒吗?”
徐子凡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禁酒,但不知道为何禁酒。”
小青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
“那是一个禁忌,关于柳老爷的,平日里谁都不敢提起。”
徐子凡纳闷不已,又问道:
“柳老爷不是和官府合作了许多生意嘛,其中也包括酒。可为什么自己家中偏偏要禁酒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小青白了他一眼:“迟早你会明白的。快随我进去吧!”
徐子凡心中惋惜,也只好跟着小青走了进去。
洗了把脸,徐子凡默默地向正房走去。
进了房,大桌上菜都凉了。
柳熙月坐在桌前,并没有动一下筷子。
看见徐子凡进来,柳熙月才开始吃饭。
二人都不说话,气氛很沉闷。
只有窸窸窣窣的夹菜声,咀嚼声,僵硬无趣。
吃完饭,徐子凡捧起茶杯,望着里面的茶叶沉思。
一言不发。
酒劲已过,他此刻也有一点儿怂了。
“你几时去写词?”柳熙月余怒未消,冷声发问。
“嗯,喝完茶水,便去。”
徐子凡声音低沉,余光扫了一眼柳熙月。
她双眼大睁,死死地盯着他。
眼中透出一股期待之色。
“也好,我去与你磨墨。”柳熙月起身,向屋外走去。
刚要迈腿出门,身子却晃了一下,伸手抓在木门的抱框上。
徐子凡大惊,急忙起身去扶住她,口中疾呼道:
“娘子!你怎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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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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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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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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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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