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夏把昏迷过去的王彪扔在地上,看向惊魂未定的谈蕴。谈蕴却直勾勾地盯着王彪,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那是什么花?”楚识夏问,“外面的山贼都倒了。”
“芫花。”谈蕴咽了口唾沫,冷汗涔涔,僵硬地回答,“芫花与甘草同用,是为剧毒。他们的酒里放了甘草。”
楚识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说:“别怕,人还没死。”m.xiumb.com
谈蕴直觉手脚一片冰凉,慌乱地点点头。楚识夏把王彪手脚绑起来,拖着他离开屋子,转头拾起烛火扔到红色的帐幔上。喜庆的婚房瞬间沦为火海,蒸发了整场夜雨的寒凉。
——
安阳郡。
“百重山山贼均已落网,择日处斩。”
布告张贴在城门前,却没有几个人看。人流稀疏得不值一提,城里处处弥漫着沉重的病气。楚识夏牵着雪骢站在城门口,慌张赶来的安阳郡守对着她深深地作揖。
楚识夏客气地回礼,道:“郡守大人,山贼可全部收押?”
“已经全部收押完毕了,就等择日处斩,以儆效尤。”郡守点头哈腰道,“就是谈小姐受了惊吓,兖州墨守成规惯了,下官以为此事不宜传回谈家。”
谈家的千金小姐在安阳郡的地盘上出了事,虽然一根头发没少地回来了,但说出去,安阳郡守也难免落个尸位素餐的罪名。他揣度着谈蕴恐怕也不愿张扬,又来请求楚识夏的意见。
“看谈小姐的意思吧。”楚识夏并不关心这个,抬起马鞭直指布告说,“郡守打算何时处斩山贼?”
“按大周律,当抄查完山寨、禀明罪状后,上书刑部,秋后处斩。”郡守哗啦啦地掉书袋子,不住地觑楚识夏的脸色,圆滑道,“不过滨州今时不同往日,楚小姐以为该怎么办?”
“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滨州如今正是瘟疫横行的时候,杀害义诊医师,更为灾情雪上加霜。”楚识夏一笑,仿佛是在征求意见,却没给任何拒绝的机会,“依我看,应当即刻斩首示众,以安民心。”
郡守没料到楚识夏清清淡淡的一个笑容,能说出这番杀气腾腾的话来。他想起某些关窍,结巴了一下,说:“此事恐怕不符合大周律令……”
楚识夏打断道:“齐王殿下有先斩后奏之权,若郡守不放心,我立刻去信扬州,求齐王殿下首肯。”她微微歪头,不动声色地审视郡守根面部肌肉拧动的动作,“还是说,这位山贼首领有什么不可杀的理由?”
郡守勉强笑道:“一介山贼,哪有什么不可杀的理由。按大周律,斩首示众已是仁慈。只是下官怕此事处置激进,拖累齐王殿下和大小姐被弹劾。”
“无妨。”楚识夏牵着雪骢慢悠悠地走进城门,挥挥马鞭道,“万千罪名加我身,一如轻风过流云。齐王殿下一心为民,岂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郡守呆在原地,一身冷汗。
——
安阳郡驿馆。
羽林卫们围着桌子坐成一圈,个个埋头吃饭,房间里一片沉默的咀嚼声。楚识夏推门进来,好些个人绷直了身体,僵硬地看着她。程垣也站起来看着她,不自觉地放下了筷子。
“看我干什么?吃饭。”楚识夏一抬下巴,轻飘飘地问程垣,“可有人受伤?”
程垣摇摇头,“只是收押山贼而已,羽林卫并无伤亡。倒是谈家有好几个医师有点跌打扭伤,还有几个山贼灌了药也没救回来,当场就死了。”
楚识夏有点意外,“芫花配甘草,还真是剧毒?”
程垣表示一介武夫,能认得字已经了不得,完全不懂药。程垣想了想,说:“谈家那边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楚识夏随口问。
“那些医师好像想回兖州,不愿意再留在滨州了。里面也不全是谈家的人,好些是用钱雇来的,经此一役,有些被吓到了。谈小姐毕竟年轻,有些压不住。”
楚识夏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继续吃饭,调头去找谈蕴了。
——
谈家一行人被安置在驿馆的另一间院子里。
医师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互相上药包扎。院子一处临时搭起来的棚子下停着几张草席,盖着白布,隐约可见是人形。棚子下放着焚烧艾草的铜盆,辛烈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谈蕴蹲在棚子底下发呆。
楚识夏踱步到她身后,谈蕴回头看她一眼,抬手揭开了一张白布。
楚识夏认得那张失血苍白的脸,是废弃驿馆那堆尸体里唯一的女尸。上次匆匆一瞥,楚识夏没注意到,这竟然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约莫只比谈蕴大两岁,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
“我家里有个很大的书阁,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书。我小的时候最爱躲在书阁里看书,家里人一整天都找不到我。”谈蕴轻而缓慢地述说道,“父亲不喜欢我把时间浪费在看书上,他说女子不必考取功名,只要能识字明理就好。”
谈蕴微微低头,发丝垂落,有点落寞地说:“我七岁开始读医书,兖州杏林妙手夸赞我有天赋,父亲却不以为然。在兖州乃至整个大周,都没有女子坐诊医馆的先例。是祖母鼎力支持,我才有机会学习医术、治病救人。”
楚识夏静静地听着,不忍出声打断这漫长而寂静的回忆。谈蕴的声音像是檐下滚落的雨水,粒粒分明地敲打在楚识夏的心脏上。
“后来我出师,冒天下之大不韪开设学堂,收女子学医。此事太过离经叛道,没能成行。”谈蕴伸手摸了摸女孩圆润却冰凉的脸颊,“可她主动找到我,说希望可以拜我为师。”
“她是我第一个学生。”
楚识夏叹息一声,说:“节哀。”
谈蕴想洒脱地笑笑,说没有关系,医者看惯生死,也当看淡生死。可是她只是翘起嘴角,便有泪珠滚滚而下,砸在满是褶皱的白布上。谈蕴抓着那一角裹尸布,哭得声嘶力竭。
“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她没有害过任何人,她只是一个学生,她当时只是在给村民煎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谈蕴颤抖着牵起女孩僵直的手,那片猩红的颜色已经褪去,像是淡淡的血迹,“药罐打翻在她手上,烫出来这么大一个疤。他们看不见吗,难道治病救人也是错吗?”
楚识夏不知如何安慰她,唯有沉默。
“楚大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被山贼劫走,是否有隐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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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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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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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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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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