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婷知道他又想骂她作贱自己，她默默跟在他身侧，不敢再吭声。
等菜的功夫，她兀自调用新手机。
把旧手机装进新手机的盒子中时，从里面轻飘飘掉出一张收据。
秦雨婷随意瞧了眼，冷不防看见上面的收款日期。
是昨天下午两点左右。
那个时间，她应该在酒店午睡，而贺思穹在楼上开视频会议。
秦雨婷抬抬眼睫，觑了贺思穹一眼，又继续研究那个日期。
如果新手机是贺思穹昨天下午两点去买的，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并不是用来补偿自己的。
因为大奖被宋颂拿走是昨天晚上。
简而言之，这手机，原本就是买给她的。
特地买给她的。
难怪他跟宋颂说，刚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发现这点，秦雨婷的思绪难免活络，她压住上翘的唇角，若无其事把收据装回去。
贺思穹都没有解释，任由她误会。
菜上来之后，隔着氤氲白雾，贺思穹淡声问：“去哪，我帮你订票。”
“......”秦雨婷瞧他，“你去哪？”
贺思穹黑漆漆的眼睛攫住她：“是去找你爸妈，还是去找你哥哥嫂子？”
秦雨婷噘唇：“我想跟你不行吗？”
“不然，”不待他回答，秦雨婷理直气壮补了句，“你现在就可以把明天的给骂了...”
“秦雨婷！”贺思穹气的额角直跳。
“......”秦雨婷住了嘴，小手拎起水壶，谄媚地帮他倒水，“那你把我当思言好了嘛，我哥帮你带妹妹，你就不能帮他带一带？”
贺思穹都气懵了。
“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秦雨婷竖起两根手指，斩钉截铁，“你说几点睡就几点睡，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贺思穹的大衣已经脱掉，只着了一件白色衬衫，此刻他胸膛轻微起伏，像是在压制情绪。
半晌，他抿紧唇，心头竟然浮出两分陌生的泄气。
“北沧。”
他似咬牙挤了两个字。
秦雨婷眼睛一亮，这意思是答应她了？
去北沧哎。
他老家哎。
秦雨婷甜甜的做了决定：“那我睡思言房间。”
贺思穹细细的眼睫沉下，不发一言用餐。
两人下榻的还是昨天的酒店，经过某个店铺门口时，秦雨婷扯住贺思穹衣角：“我想吃糖...”
不待她说完，贺思穹拍掉她手，拎着箱子往前走。
同时，冷冷扔了句：“昨天，是谁，只吃了一颗就扔掉。”
“......”秦雨婷抱住他手臂，阻住他的步伐，“你可以现在就骂我一顿...”
贺思穹凉薄的眼尾凝住她：“松开。”
“我错了，”秦雨婷立刻怂了，“我以后保证不浪费。”
贺思穹表情难以名状，一股子无力的感觉爬遍他身体每个角落。
“松开。”
他再度强调。
秦雨婷磨磨蹭蹭的，到底松了手，小声埋怨他：“小气鬼，那我自己买嘛。”
她又不是不赚钱。
然而下一秒，贺思穹把箱子扔给她，迈着大步往糖葫芦的店门前走。
秦雨婷：“......”
男人高大健硕，糖葫芦是个很小的店面，他往那儿一站，几乎挡住了所有视线。
等他付完钱转身，秦雨婷瞧见他拿的是跟昨天一样的草莓冰糖葫芦。
她眼睛勾勒出欢喜的弧度，明媚张扬的开心不加掩饰。
“贺思穹，”说话吐纳间，会有白色的雾气，秦雨婷跟雪一样白的脸浮上浅浅的红，“你对我真好。”
“......”贺思穹手指顿了下，虚眯起眼瞧住她，“一根糖葫芦，能不能顶到明天？”
秦雨婷眨巴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任何事都不能找你啊？”
她特地咬重了“任何事”这三个字。
贺思穹忽然后悔，不应该开这个头。
“好吧好吧，”秦雨婷不情愿的妥协，拿住糖葫芦的签子，“就算有坏人闯进来，我也绝不会吭一个字的。”
“......”
这一晚，秦雨婷果然格外的乖，连信息都没给他发一条。
夜深人静时，贺思穹伫立在窗边，他浓眉下的眼睛深邃，黑到融不进一点光。
临睡时，他不由自主地翻看了一遍手机信息。
秦雨婷的对话框已经被公司的信息给冲到下面。www.xiumb.com
也没有新信息进来。
大概是睡了吧。
然而不过片刻，贺思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不由得锁住眉。
-
到北沧的第一天，俩人先把房间打扫一遍，此时距离新年只有三天，家里还空无一物。
窗户打开通风后，贺思穹淡抿了下唇，觉得让秦家的千金跟着自己过这种寡味的年，有点怠慢人家。
他不轻不重地喊：“超市去不去？”
“啊，去，”秦雨婷扔下抹布，“我还是头次来北沧呢。”
贺思穹拎上车钥匙，带着她出了门。
乘电梯下楼时，恰好遇见邻居，见他回来了，邻居惊喜地问：“回来了？”
贺思穹礼貌的打招呼。
邻居旁边还站了个十来岁的男孩，男孩肩头背着画板，一脸苦色。
出于礼节，贺思穹随口问：“天天怎么了？”
“被骂了，”邻居叹气，“今年想走艺术特招嘛，结果没有丁点进步，老师一生气，就说他没天分。”
孩子明显是被打击到了。
秦雨婷愣住：“素描吗？我瞧瞧。”
邻居打量她，又看向贺思穹：“这是...”
“......”贺思穹顿了顿，“她是江大美术系毕业，可以让她帮天天看一看。”
邻居大喜，也没介意他有个问题没回答。
仔细看完天天的作品，秦雨婷歪头沉吟几秒：“明天有时间吗，我单独帮你补一补光线明暗这一块，问题不大。”
邻居喜出望外，连声应了：“他啊，就是最近压力太大，老是怀疑自己。”
“没关系的，”秦雨婷莞尔，“我上学那会儿，从小学到大学，草包这俩字儿就贴脑门上似的，也没影响我长大成材呀。”
贺思穹：“......”
天天似乎被鼓励到了：“谢谢姐姐。”
“别客气，”秦雨婷笑，“路还长着呢，你瞧，我追贺哥哥，都...六年了，还没放弃呢。”
贺思穹：“......”
邻居和天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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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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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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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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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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