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病床上沉睡的男人,静默半晌。
一声沉沉叹息:“都跟你说了小心点,还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不只阿言怪我,”秦至拿了块毛巾,帮贺思穹擦手擦脸,他动作熟练,显然经常做这种事,“连秦雨婷也在怪我。”
“害你的人也抓到了,走漏风声的人也查出来了。”
他嗓音越发低沉:“全都怪我,若不是二叔临死前告诉我那个女人的消息,你也不会有这场劫难。”
“他们都说我做事太狠,”秦至抿唇,“不然秦若和五叔也不至于冲你下手。”
贺思言被看在眼皮子底下,旁人不能对她做什么。
却另辟蹊径,查到了贺思穹的所在,提前透露给了那群人。
更可笑的是,两人被捕后,秦若在牢里,疯疯癫癫的说喜欢他,说“你不是心疼那臭丫头吗,不是说就想看她高兴吗,我看她现在还能不能高兴的起来。”
想到这,秦至的眉梢也染上凉薄:“分明还是太心软。”
否则早点弄死秦若和秦五叔,也不至于有后来这件祸事。
“诶,你再不醒,”秦至无言苦笑,“这臭丫头要跟我分手了。”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气人,把自己累成那个鬼样,还把我拉黑了,连着几个月都不见我,想她了只能偷偷过去看两眼。”
沉默。
秦至重重吐了口气:“快点醒,好好管管她,行吗?”
-
贺思言进来时,秦至刚把盆里的水倒掉。
她开始帮贺思穹做例行的按/摩,防止他的肌肉退化太快。
秦至把盆子放回原位,握住她的手拽远了些,淡声说:“我帮他做过了。”
“......”
凝视她短瞬,秦至把她带进怀里,依恋地埋进她颈窝:“给哥哥抱下,当生日礼物。”
贺思言眼睫扑簌,但没拒绝。
她变得沉默了许多。
秦至深吸她的味道,手掌轻抚她头发,闷声闷气:“想你。”
“......”贺思言咽下喉咙的涩哑,温声说,“秦至哥哥,你回去吧。”
依然是拒绝。
贺思穹好不起来,她好像,也没有了幸福生活的能力。
秦至用力揉她脑袋,对她的逐客令充耳不闻,拿起旁边桌上的报纸,寡淡道:“这也是我哥,今天我给他念。”
病房内安静,男人嗓音低沉,不紧不慢的,连时间都仿佛放缓了流速。
贺思言做完手头事情,窝在沙发里等他离开,不知不觉间眼皮子发重,很快便睡着了。
黑色沙发厚重,她白到没有血色,苍白与墨黑形成冷冽的对比。
眼睑下的乌青也很重。
秦至双眸凝住她,手里的报纸也不知何时放下了,白天气温高,晚上却凉,怕她冻着,秦至起身把她抱到旁边的单人床上。m.χIùmЬ.CǒM
小丫头身上瘦的只剩把骨头了。
秦至半蹲在床边,指腹从她额上虚虚滑到下巴,带起一路心疼的痕迹。
自从那个噩梦般的日子来临后,他再没有一日能好好睡着,眼下握住她的一只手,竟然犯起了困。
也没挪动位置,就倚坐在地面上,牢牢抓住她的手,脑袋贴在她脸侧,慢慢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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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无数个日子,贺思言都一直处在忙碌中,偶尔秦响安会打电话给她,又叹气又是絮叨:“都是响安哥哥的错,那时候不应该乌鸦嘴咒我兄弟爱而不得......”
眼下秦至真的爱而不得了,他又抓心挠肺的难受。
“妹妹,”秦响安放软声音,求她,“有时间就去看看你秦至哥哥,他把自己折腾的都没人样了,以前多骚包啊,你哥这事他比谁心理压力都大。”
电话这头的贺思言闷不吭声。
她没办法给秦至一个他想要的未来,她无法给他回应。
她得陪着贺思穹。
她要忙着赚钱,供养自己念完大学,给贺思穹最好的疗养环境。
暑假的某一天,季松平带了几个孩子来见她,说是那场特大拐卖案中被救出来的孩子。
孩子们年纪都很小,受过惊吓的眼睛也不再天真。
但在得知她是救命恩人的妹妹后,个个都缠着她问东问西:“那个大哥哥呢?他还给我买糖吃了。”
“大哥哥说他会把我们救出去的。”
季松平语气沉沉:“你们也是受害者,所以,你哥他是心甘情愿的,这个案子的主犯全部落网,你哥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当时贺思言怀里抱了个孩子,眼泪无声滚落。
“妹妹,”临走前,季松平欲言又止,“这事,你哥确实比阿至更合适,否则阿至他不会选择让你哥去的。”
要不是秦若和秦五叔的通风报信,贺思穹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这就是个意外。
一个谁也没料到的意外。
季松平抿抿唇:“你那次,说的...挺伤人的。”
她崩溃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你怎么不去死”。
话虽未出口,在场的人却都明了。
贺思言的心脏被狠狠拽了一把,痛的她眉头紧皱。
季松平观察她神色,没敢多说,只提了句:“保重身体。”
那天,贺思言站在病房窗口,看着天空由亮到暗,碎金散于她卷翘的眼睫上,克制不住的难过。
秦至每天都会过来医院,但两人却极少会碰上面。
他就像那日说的,陪着她等贺思穹醒来。
除此之外,没做过任何会让她为难与纠结的事情。
他将一腔子情绪掩埋,用时间来一日日兑现他的诺言。
就像两人未曾见面的三年,他悄无声息地办起了玩具工厂一般。
他的爱,有时张扬,有时却深沉的如同浩瀚深邃的大海。
-
贺思言二十岁生日那天,宁淑兰和秦海天接她回秦家吃饭。
面对两位长辈的亲自上门,贺思言无法拒绝,秦雨婷陪坐在她旁边,也消瘦许多。
因贺思穹的事,她性格一日之间沉稳下去。
宁淑兰嘱咐阿姨做了一桌子丰富的吃食,其中还有北沧的特色小吃,显然用了极大的心思。
开饭十分钟,大门被从外打开,几个月不曾见过的男人醉熏熏的进来。
一桌子人都愣了。
宁淑兰不满:“怎么喝这么多?”
“嗯?”秦至鼻息溢出丝哼笑,敷衍道,“应酬。”
他脚步踉跄,带着一身酒气,走到贺思言面前。
随后,他半蹲在她膝头,细密的眼睫动了动,被酒精浸泡过的嗓子发了哑:“宝宝,你答应过哥哥,满20岁嫁给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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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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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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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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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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