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搞不清楚,贺思穹不过是出个差,怎么会受伤。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贺思穹的身上插满仪器,病弱的像是随时会离去,完全不像他平时健壮精神的模样。
贺思言抵着窗户,思绪空白,仔细辨认。
那不是贺思穹。
一定不是的。
监护室的门外还守着两位穿着警服的男人,其中一个迈步上前,低低地说:“原本都很顺利的,但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他提前被人发现,我们到时,他后脑勺被砸中......”
秦至听不进去他的话,他视线紧紧定在贺思言身上。
除了对贺思穹的担心,他心底有更深一层的恐惧。
许是见他心不在焉,季松平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轻声说:“各种检查都做过了,需要在监护室观察几天,主要是......”
他欲言又止,贺思言忽地拽住他衣袖,将他的警服扯变了形。
小姑娘眼睛茫然又紧张:“是什么?”
秦至想把她搂进怀里,哑声道:“阿言,听季警官把话说完。”
“......”季松平于心不忍,不敢直视她的眼,“他脑部被淤血压迫,动手术风险太大,医生的建议,是想等它自己吸收。”
但大脑太过精密与深奥,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谁也不知道贺思穹能不能醒过来。
贺思言仿佛听不懂,手掌也慢慢松开,她脆弱到支离,轻着声说:“他只是去出差的呀,他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里面,这不是你们警察的事吗。”
“阿言,”秦至眼尾像被重重揉搓过,泛起片片红,“当年带走我们的那个女人出现了,她身后是个庞大的犯罪团伙,警方那边也是希望能一次把这个毒瘤铲除掉。”
贺思言依然不懂,直直地望进他眼底:“那为什么选中了他?”
“......”秦至唇角抿紧,向来做事果断的男人也迟疑犹豫,然而他终究还是坦白,“是哥哥让他去的。”
他嘶哑补了句:“二叔临死前,用那个团伙的行踪来交换秦若的安全。”
季松平皱眉:“阿至!!”
“你为什么让他去?”贺思言忍了一路的眼泪失控了,她声音颤抖变形,“你为什么让他去送死。”
监护室外寂寂无声,几个男人都束手无策。
季松平下意识为秦至解释:“思言妹妹,这些人罪大恶极,不知道多少/妇女儿童死在他们手上.......”
“和我有关吗?”贺思言忽然后退半步,她提高声音,厉声问,“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和我有关吗?!”
秦至痛的呼吸窒住,嗓音也嘶哑下去:“阿言......”
“你们每个人都有家人,都有兄弟姐妹,”贺思言啜泣出声,“我只有我哥,你们为什么让他去送死?”
她直直看向秦至,每一个字都压着恨意:“你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
她已经崩溃了。
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贺思言,”男人高大的身躯轻晃,血液里的冰碴让他四肢又冷又痛,“因为只有他最合适。”
贺思穹跟那个女人认识。
看在贺老头的面子上,他比任何人都合适。
贺思言脱口而出:“那你怎么不......”去死。
然而最后两个字还没吐出,她残存的理智逼迫她咽了回去。
呼吸也窒住。
秦至双目倏地猩红,一步一步靠近她,嗓音哑到变形:“想让哥哥去死?”
贺思言垂下脑袋,轻声说:“你走。”
“贺思言,”静寂的走廊仿佛有回声,将男人古井无波的声音渲染出两分哀鸣,“哥哥给他偿命你就能开心了?”xiumb.com
贺思言脸上毫无血色,她背过身去:“你走。”
秦至的手握住她的肩头,收紧:“回答我。”
“你走!!!”似乎是承受不住,贺思言厉声尖叫,“你们全都走!!!!”
下一刻,她颤抖不停的瘦薄身体被男人捞进怀里。
秦至紧紧抱住她,不停抚着她的脑袋,声线艰涩:“贺思穹不会有事的,哥哥去找最好的医生,哥哥把最好的医生全都找来,不怕,嗯?”
他明白她的崩溃与恐惧。
她害怕贺思穹离开。
贺思言无声地掉眼泪。
她太阳穴胀痛,却不愿跟他有任何接触,耳鸣声不断,挟着她的碎碎念:“你走开,我要带我哥离开这儿,我带他回家,你们都滚。”
忽然,她身体软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秦至目眦欲裂,牢牢抱住她,咬着狠戾的语气:“我不会让你走的。”
她一步都别想离开。
季松平跟着难过,他摆手示意同事去喊医生,随后低声说:“叫医生来劝劝她,江宁的医疗全国拔尖的,在这边总比其它地方要有希望。”
秦至恍若未闻,只打横抱起了怀里的姑娘。
-
数日后,贺思穹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单人病房。
贺思言听了医生的话,让贺思穹待在江宁的医院疗养。
后续的疗养费用很高,还请了个护工全天照应,除了季松平帮忙申请的补贴,贺思言把贺思穹给她买的房子给卖了。
她还在念书,虽说有布斯的收入,但跟医疗费一比,杯水车薪。
她不能一直接受秦至的帮助。
若是贺思穹永远醒不过来,她要为两人的以后做好打算。
布斯给她开的工资不错,装一条货柜有提成,一个寒假下来,加上奖学金,赚的所有钱,她都存了起来。
大年三十那天,秦雨婷来给她送饭。
保温盒的最后一层是饺子,虾仁馅的,贺思言夹了一个,只咬了一点皮,整个人便顿在那里。
她想起贺思穹最爱吃水晶虾仁。
眼泪在这一刻,混着刺鼻的药水,大颗大颗地砸落。
她哭的无声,秦雨婷满面泪痕,半蹲在她面前,哽咽道:“思言,贺哥哥会好起来的,你别跟我哥生气了好不好,他都许久没吃过饭了。”
贺思言充耳不闻,把那个饺子咽了下去。
她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贺思穹,轻声说:“婷婷,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秦雨婷落泪,“你是想跟我哥分手吗?”
贺思言的眼睛被泪水洗过,清澈澄静:“我没有心情想这些事,我只想让我哥好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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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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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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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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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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