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言不用参加,她去宾馆接替汪忆如。
汇演结束的很早,下午就全部解散。
秦雨婷没回宿舍,直接跑到宾馆找她。
“哎思言,”秦雨婷猛灌了两杯水,才平复了呼吸,“晚上聚聚,昨天你都没来。”
贺思言看了眼时间:“去哪儿?”
“就旁边的音乐酒吧,”秦雨婷说,“这段时间累死我了,终于结束了,庆祝下。”
贺思言的值班时间到下午五点,音乐酒吧就在这条街上,面对的客户群体也是江大的学生,属于性价比超高的场所。
她好脾气地应了。
“我怎么听说,”秦雨婷歇够了,“你宿舍的为难你了?”
贺思言抬眼:“听谁说的啊?”
“管他谁说的,”秦雨婷说,“你就说是不是真的吧?”
“也不算是为难吧,”贺思言没当回事,“就是讲了宿舍里的规矩,各人的习惯,提前说出来,挺好。”
秦雨婷撇嘴:“一个破宿舍还讲什么规矩,我们宿舍都是美术生,大家和和气气的。”
说完这个,她没再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扒拉着贺思言的胳膊问:“你昨天是不是去了我哥的厂子,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贺思言想着那些玩具,“我看到了好多之前爆火过的样品。”
“是吧,”秦雨婷双眼发亮,“我哥是真的厉害,为了招到会创新的设计师,每年校招他都亲自过去,而且他用人不疑,直接资金到位,让他们放手去做,我爸说他做事不评估风险,你猜他说什么。”
贺思言很捧场:“说什么。”
“他说,”秦雨婷咳了声,学着秦至的语气,懒懒地拖着调,“赔就赔了呗,赔了再赚,输就输了呗,输了再赢回来。”
“......”她语气惟妙惟肖,贺思言笑了出声,“你学得好像。”
“那当然,”秦雨婷得意地扬眉,“这个玩具厂一开始我爸是不同意他办的,说家里一个秦氏已经忙不过来了,再弄个厂子累死累活的。”
贺思言眼睫轻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炸了一下。
那种感觉来得短暂而又仓促,没等她想起什么,又沉睡下去。
秦雨婷还在说着:“我哥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样,他说什么,小朋友很幼稚,就喜欢这些东西,他能怎么办。”
“......”贺思言曲指抵了下抵太阳穴,轻声说,“什么小朋友。”
“嗨,还能什么小朋友,”秦雨婷脆生生地说,“喜欢这些玩具的小朋友呗,我爸就没多管,随他去了,结果他做的还真不错。”
宾馆内还打着冷气,但秦雨婷脸颊上的汗把军训服都浸透了,她扯扯黏黏的衣服,有些嫌弃:“我先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到点了来找你。”
“好。”
秦雨婷离开后,贺思言直视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
天虽然还热着,但是已经进入秋季,天空也比前段时间高远了些。
看了几分钟,贺思言眼皮子发重,她手撑着下巴,阖上眼睡了过去。
怕有客人来,她不敢睡得太死,强撑着耳朵去听动静。
半梦半醒间,贺思言忽然看见了猫儿镇那个破败的小学。
被梦境拖着往前走,她进了一间狭窄的教室,教室的讲台上放了三个亮黄色的皮卡丘娃娃。
老师笑盈盈地说:“这次考试的前三名,老师奖励给你们。”
那三个娃娃对于班上的同学来说很新奇,大家没见过这么亮眼、造型又这么别致的东西。
小朋友的眼睛里纷纷浮出期待。
上午把语文和数学两门考了,中午老师就把试卷批改了出来。
下午,几十个小朋友正襟危坐,等待老师公布分数。
然而都上课十几分钟了,老师还没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师抱着试卷进来,吩咐前排的同学将试卷发了下去:“这次考试不大理想,分数老师就不报了,现在来对答案。”
孩子们也不敢问老师那三个娃娃的事,低着脑袋打量自己的试卷。
贺思言的数学是满分,语分作文扣了2分,总分是198。
同桌悄悄地说:“哇,你这次指定又是第一。”
试卷核对完之后,下课铃正好也响了,老师把教材收拾了下,视线从那三个娃娃身上滑过。
她轻咳了声:“好了,这阵子班长辛苦了,奖励他一个娃娃。”
班长是个男生,欢呼着上去拿了。
“第二个呢,”老师的视线在班里打转,伸手指着拐角,“小队长吧,这次考试有进步。”
还剩下最后一个。
贺思言紧张的手掌心都出了汗。
老师的目光好像在她脸上定了一秒,短暂地停留后,迅速滑过:“张静,过来拿。”
娃娃没了。
贺思言垂着眼,盯着试卷上的满分,红到刺眼的笔痕仿佛带上了些嘲讽。
“贺思言,”同桌为她抱不平,“老师也会说话不算数,班长爸爸是镇长,小队长的父母在银行工作,张静成绩差成那样,但人家生活在大院儿,我听说上个周末,老师还去人家里了呢。”m.xiumb.com
放学后,贺思言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吃晚饭时,见她吃得很少,贺思穹问:“怎么了,是不是跟同学吵架了?”
“没有,”贺思言不大想说,敷衍道,“我们老师买了三个好漂亮的娃娃,以前都没见过呢。”
没想到是这种小事,贺思穹抚了下她的脑袋,笑:“喜欢啊。”
贺思言神色复杂,又不愿把真实原因托出,只能点头。
“我家小阿言是个小姑娘,”贺思穹表示理解,“当然会喜欢这些东西,以后哥哥帮你买。”
贺思言点点头。
后来过了几个月,秦至来看他们,在一次聊天时,贺思穹笑着说:“前段时间还为了个娃娃不开心呢。”
秦至拉着她的手腕抱进怀里:“什么娃娃啊,这么大魅力,也值得我们小阿言不开心。”
“......”时隔几个月,贺思言已经把那事放下了,只是不愿意让他们担心,随口说,“布偶娃娃。”
秦至低头,好笑地问:“这么喜欢啊?”
“秦至哥哥,”贺思言说,“我们班同学都没见过呢。”
“这样啊,”秦至拖着调说,“我家小阿言到底还是个小朋友。”
他笑了声,又轻揪了下她的小辫子,像是随口应承的话:“以后哥哥送你很多很多娃娃,都是没见过的那种,最好、最新的,能开心了不?”
最好、最新的。
能开心了不?
这两句话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当时少年语带笑意,说的也没那么认真,任谁听了都只当是闲聊时哄孩子的一句话。
然而那道嗓音,却在这个初秋的午后,逐渐清晰明朗。
贺思言的脑袋猛地点了下,她下巴险些磕到桌上,瞌睡被这动作给惊跑了。
心脏重重地跳着,她闭着眼睛呼吸。
高中那三年,不管节日大小,她都会收到来自江宁的礼物。
除了女孩子的衣服鞋子,便是各种娃娃。
贺思言以为那是秦至买的。
在北沧那个卧室里,她把娃娃摆满了各个角落。
秦至三年没来看她。
却用这三年的时间,兑现了那个无人当真、甚至已经被她遗忘的诺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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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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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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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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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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