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哆哆嗦嗦道:“孙小姐,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可是沛老国公亲自指派给夫人,管理铺子的,我怎会贪墨油水呢!”
顾凉挑了挑眉,隔空点点桌上的账簿。
“你没贪,那簿子上记的是什么?你既是掌柜的,读过算学吧,你自己配配,那账簿对吗?!这能是账簿?这不是筛子?”
顾凉捏着账簿甩给凤箫,大声道:“读!”
凤箫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读起来。
围观的百姓里不乏学子,而店内的贵女,多多少少跟母亲学过管账,也听得懂。
更不要说跟着老夫人的平嬷嬷了,听了两句就冷了脸,气得发抖。
这掌柜的真就是沛老国公指给叶氏的,可没想到这种深受器重的老人,竟然也会背叛!
这么多年,他又从中捞了多少?!
掌柜的腿一软,这回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他眼睛一眨,老泪纵横,扑到顾凉脚边道:
“孙小姐饶命啊!这都是金熊他逼我做的!我虽捞了一点,可远没有金熊捞得多啊!这些年铺子的流水,半数都被他昧下了!我真的只拿了一点点啊!”
瞧着这掌柜穿的金丝锦袍,便知道他说的‘一点点’,远超过了一点点的概念。
平嬷嬷道:“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送官吧。”
掌柜的脸色惨白。
账房金熊一听送官,急了,奋力挣扎起来。
“我不是!我没有!是他!是他诬陷我!是他贿赂我的孙小姐,不是我干的啊!”
凤箫手劲极大,金熊一个瘦弱文人根本不是对手,挣扎几下,竟把怀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不——”
凤箫一把把人拽来按在墙上。
顾凉蹲下去一本本翻起来,越翻脸色越是难看。
手抖个不停。
“好得很。叫你们管铺子,你们一个个都把银子管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娘与我院里的记账,竟还不到尚书府其他人的十分之一!”
顾凉失了镇定,上前狠狠一脚踹在金熊的脸上,一颗门牙从他口中飞了出来。
店内响起低呼,几个贵女凑在一起嘟囔道:
“永宁郡主这话什么意思?这铺子不是沛国公府给叶夫人的陪嫁铺吗?”
“难道是尚书府昧下了叶夫人的陪嫁铺子?!”
平嬷嬷脸色大变。
旁的家族如何嫁女她是不知,但沛国公府她是知道的。
沛老国公给的这些铺子,是为了女儿和外孙,从未说有尚书府一点!
即便是出于礼数,让婆婆管账,可明事理的都知道,补贴一点可以,却断断没有尚书府占十分之九这样大头的事!
“报官!必须报官!!”平嬷嬷气炸了。
她自小伺候老夫人,是看着叶氏长大的!
沛国公府的人就是护短,要她看着这事儿过去,绝对不成!
她一定回去如实禀告老夫人!!
顾凉面无表情看着金熊,徐徐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金熊门牙漏着风,一边磕头一边道:
“三小姐,这都是桂姨娘撺掇我干的,绝非我本意啊!昧下来的钱大都也都给她和五小姐买首饰衣裳了!我真的是被她撺掇干的,绝非本意啊!您饶我一命吧!”
金熊的卖身契还攥在顾家手里,他可不想因为这点事被打杀,都是顾桂那贱人害的!!
若不是她为了能多捞油水,勾引自己,他也不会再从夫人和三小姐这里克扣用度!
如今事情要暴露了,她别想让他一个人承担后果,死他也要拉一个人垫背!!
顾凉冷冷道:“带去官府吧。记得把其他几个铺子的掌柜一并逮了。”
东街闹出了这么大阵仗的事,很快传开了。
顾臣烨甫一下衙,便从侍从口中得知此事,气得险些当场表演一个中风。
侍从硬是按着人中把人按回来了。
他火急火燎赶回尚书府,远远就看见几个京畿卫,把他尚书府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片刻后抓了桂姨娘走了出来,她还在奋力挣扎,叫声喊得整条街都听得见。
“老夫人救命啊!姨母救我啊!妾身冤枉啊妾身!”
桂姨娘头发散乱,疯妇一般。
事实上她真的要疯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桂姨娘看见顾臣烨,眼睛亮了。
“老爷!老爷救救妾身!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啊!妾身是无辜的!老爷救我!”
“娘!娘!”
顾笙哭啼啼的追着,被石阶绊倒摔在了地上。
京畿卫看着顾臣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说道:“尚书大人,上头吩咐了此事要严办,您请见谅。”
顾臣烨紧咬着后槽牙,眼看着京畿卫把人拖走了。
疾步闯进老夫人的松鹤园。
顾老夫人此刻正跪在佛前,嘴里不停念叨着,听见动静才踉跄爬了起来。
“臣烨!你可回来了!顾桂她被京畿卫的人带走了!你得想办法救她!”
顾老夫人说这话可不是因为舅甥情谊,她是怕桂姨娘会将她供出来。
“救不了了。”顾臣烨牙关紧咬,“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若不顶罪,沛国公府一定把事情都算到我们的头上!”
恐怕这会儿消息已经传到沛国公府了。
只不过管教妾室不严,总比他私下跟母亲一起,盗用夫人的陪嫁铺,这种话好听一些。
“娘。你下次做这些事,记得要找个聪明人!”
顾臣烨自然是怨顾老太太的,但却是怨她找的人不靠谱,事儿做得不谨慎。
挪用陪嫁铺的事顾臣烨早就知道,而且是他默许的。
顾臣烨本就是普通州郡学子出身,没什么家底,家中还有弟弟妹妹,中举之后要养一家子,还要打通官场。
这些年顾府上下多亏了这些铺子,若是铺子没了——
顾臣烨想想便吐血。
顾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用着方言恶毒的咒骂,从叶氏骂到顾凉,开始阴谋论。
“一定是叶氏,她一定是早就想把铺子要回来!是她指使顾凉暗中搞事,害咱们来了!”
顾臣烨也恨得咬牙,“无论如何,现在此事只能让顾桂担下来。”wWW.ΧìǔΜЬ.CǒΜ
……
鹿鸣阁
顾凉指下算盘打得眼花缭乱,她却能精准地定到每一个数字,再慢慢誊写到账簿上。
门被轻轻推开,玉壶满眼不耐烦地走进里间。
“小姐,顾笙在咱们院门口哭骂,怎么也不肯走。”
她是想用暴力直接打晕叫她的丫鬟带走,可又担心给顾凉惹来是非。
毕竟今日铺子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一个小小姨娘怎么能昧下那么一大笔流水十多年。
说其中没有尚书大人和老夫人的手笔,都没人会信。
怎会有一家人这么贪?
玉壶厌恶的皱眉。
顾凉头也没抬,“去告诉她,若是想跟她娘一起下狱,我成全她。”
玉壶出去没多久,那点隐约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顾凉伸了个懒腰,又花了一个时辰才把账簿补好,她一边翻看一边喝茶润嗓。
听到有人进门,以为是玉壶,敲着背将账簿递了去。
“你将账簿给去大理寺,让他们根据真实流水,叫那几个掌柜先把昧的钱吐出来。”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顾凉一瞥,迅速收回账簿,压在掌下。
回头一看,来的人竟是顾行川。
“大哥……”
顾凉挑了下眉头。
顾行川没好气地抿了下唇,对方才的举动遮掩的咳嗽了一声,背手道:
“姣姣,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是家事,没必要闹到大理寺去。你将账簿给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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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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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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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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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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