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还在沉睡中的苏瑶忽然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眼睛还没睁开,整个人循着热源靠了过去,还没睡醒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甜腻慵懒:“天还早……”
韩庭川穿着中衣的手一顿,叹了口气,回身又抱住她,从额头一直亲到脖颈,末了,咬着牙道:“天亮容易被人发现。你多睡一会儿,船中午就能靠岸。上了岸先别急着赶路,休息一阵,有什么事让初三传信给我……”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絮叨的一天,仿佛说得再多,心都放不下。
苏瑶缓缓睁开眼睛,学着他的样子,抬起头亲亲他的眼睛,笑着道:“嗯,你放心,我会乖乖的。你也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两人谁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再次相见。
最后,韩庭川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出这个门,他以为上次分别就已经够艰难了,却没想到一次比一次难,心里对安稳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根本无法压制。
果,快到中午的时候,船把式就通知大家收拾东西。
苏瑶站在甲板上,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些日子,为了以防万一,她基本上都没出过屋子,有什么事都是初三和青烟两人来回跑,秦嬷嬷和素云她们也不轻易出去。
实在是船上人多眼杂,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
终于靠岸了,初三先带着人把东西运下去,等船上的人下的差不多了,苏瑶才出来。
一出来就感觉一股热浪袭来,吹在脸上干巴巴的。
她不觉皱了皱眉头。
青烟看了,笑道:“小姐小心,这边风沙大,气候干,不比京城,晚上奴婢给您多涂些膏子,不然不出两日,您这娇嫩的皮肤就得跟他们一样了!”
苏瑶顺着青烟的手指看过去,这里民风淳朴,穿着不似京城的人那么讲究,身上大多数都是短打汗衫,头上包个巾子,脸上常年风吹日晒,都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有的甚至跟那干涸的土地一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秦嬷嬷等人也是第一次出门远的门,看了也不免感叹:“奴婢还以为,奴婢的老家就是环境最差的了,没想到这里竟然……”
青烟不在意地道:“这算什么,再往西,那才叫干旱呢。一望无际的大沙漠,走几天几夜都可能看不到一滴水。再往北,他们现在还得穿着羊皮袄呢!下的雪都能把人埋里面!”
“啧啧!”秦嬷嬷忍不住咂舌。
苏瑶一边听着青烟说一边往岸边走,当脚终于踏上土地时,忽然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实在是船上再稳当也是在水面上,怪不得人们都说脚踏实地呢。
“无论是哪里,都是咱们大晋的国土,王爷他们舍生忘死,为的就是保护咱们的家不被外敌侵入。所以,无论是黄沙,还是飞雪,都叫人敬佩。”
苏瑶悠悠道。
“好!说得好!”
苏瑶话刚落,就听旁边有人拍手叫好。
熟悉的声音让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连说了三个字,后半句还是没说出来。
顾钰一身粗布衣裳,脸上也被风沙吹得粗糙了许多,只是一双眼睛比以前更加明亮。他看见苏瑶两步上来,低头看着她,笑道:“你终于到了,我都等你们两日了!”Χiυmъ.cοΜ
苏瑶看着他这一身打扮,哪还有京城安国公府二公子的风流倜傥?说是在码头讨生活的百姓也不为过。
“你怎么来了?”苏瑶终于问出声。
顾钰站在她身侧,替她挡住过往来人,生怕别人撞到她,一边回道:“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苏瑶皱眉:“我们能一样吗?你不是还要参加秋闱?”
会试中,顾钰一举夺魁,不出意外,状元也非他莫属。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国公府的院子里安静读书才是。
顾钰挑眉,神态比原来活泼了许多,道:“我爹和我大哥不是总嫌弃我只会读书吗?而且,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我决定了,游历三年,三年后再说。”
“三年?”苏瑶惊讶。
顾钰却不以为意:“对啊,正好趁着这三年我四处走走。你别说,为了赶上你,这一路我都没怎么歇着,虽然只是路过,可很多东西是我在京城见不到的,也是书本上也学不到的。”
“好了,瑶儿妹妹,你就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一路习惯吗?晕没晕船?我母亲还担心了好久,让我看见你就给她去信呢!”
苏瑶心里暖暖的,摇头:“我很好,都很好,劳干娘惦记。”
顾钰想起出门前母亲的话,忍不住笑道:“我娘说了,要是她再年轻十来岁,肯定也跟着你一起出来,在京城待着闷死了。”
苏瑶苦笑着,指指周围,道:“那可不行,你看看她们,干娘能舍得好不容易保养好的那张脸?”
说起这个,顾钰也忍不住笑。
从前他从来不知道母亲那么爱美,自打知道春露苑是瑶儿妹妹的,见天地往身上擦啊抹啊的,拒父亲说,母亲的脚趾头都比他们的脸值钱。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驿站休息。
远处的河岸上,树影婆娑间,隐藏着两个暗色的身影。
颜识摸摸鼻尖,提醒道:“王爷,咱们该走了。”
韩庭川眯了眯眼睛,忽然改变主意,道:“你伪装成我,继续周旋在他们之间。时机一到,听我命令行动。”
颜识一脸惊讶:“王爷!”
韩庭川转头看向他,语气危险:“怎么,你有意见?”
颜识连忙低头:“没有!属下遵命!”
韩庭川又看了不远处那对身影,从远处看,男人笔直英俊,女人娇俏柔软,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夫妻。
他轻哼一声:“再去给我弄初三的衣裳,还有面具。”
颜识早已猜到王爷想干什么了,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震惊。虽说他们暗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张面具,只是除了他,别人的很少用。
他更没想到的是,王爷有一天也会为了儿女情长而率性而为的时候。
虽然震惊,惊讶,但是颜识忽然发现,这样的王爷比原来更加真实,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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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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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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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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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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