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少卿双眼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得像要吃人。
“那蛮夷子要把他们的少主子送到下唐来?!”
吕定国的手掌再次扬起,可这次却被吕少卿灵巧躲过,只好悬在半空指着吕少卿的鼻子骂道:
“你个蠢材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铁勒部现在是大昊藩邦,他们的大汗若是站在朝堂之上,是可以和亲王一样免跪礼的!”
“切,蛮夷之邦怎么会上的了庙堂。”
吕少卿嘴上不屑,脸上却露出一副讨好的坏笑,没大没小地勾上吕定国的肩膀,又问道:
“吕大柱国,是不是你要联合那铁勒蛮邦,一起对付鄢都那老阉虫?”
吕定国瞪他一眼,叱道:
“你知道什么!不要乱说!!”
吕少卿把嘴一撇,嘟囔道:
“要不然那什么铁勒世子为什么不去鄢都,要到这下唐来?”
“你懂什么,铁勒世子出质下唐是圣意裁决。”
“既然是个质子,老爹你找个院子把他关起来就是了,干嘛还搞什么学文习武,还要我去作陪?!”
“依照铁勒与大昊盟约,铁勒世子出质,名义上却是出使。且铁勒三代与大昊日益交好,自昊文帝起便将每代铁勒世子安排在讲经堂入学,在襄龙卫习武学兵法。下唐没有这个条件,便就只好安排在我侯府了。”
吕少卿却似乎已经对其中的典故缘由和利害关系全都失去了兴趣,他其实本来也就不怎么关心这些,便点了点头敷衍道:
“知道了知道了,您老可真会给自己揽事儿,刚刚把南陆一大摊子收拾完,又得顾上北陆了。”
面对儿子对自己的这番评价,吕定国竟然一时想不到话语来反驳。
只好摆了摆手,把早就没耐心在这儿和他掰扯的吕少卿放走了。
吕定国看着一步三晃,就差把纨绔二字写在脑门上的吕大少爷的背影,想要叹气都叹不出来。
只能在心中默默念一句:
“算了,他开心就好……”
……
宁州最南的戈壁上,数百黑骑护送着铁勒阿摩柯慢慢向南行进。
这队踏火黑骑的领队正是阿摩柯的哥哥金戈,他走在最前面,一言不发。
阿摩柯和那多南山跟在他身后,整个队伍里就他们俩时不时说说话。
“世子,南陆有草场吗?”
“没有,我听东阳先生说,那里有高山,有河流,有森林,但是没有宁州这样一望无际的草场。”
“高山……河流……森林,都是马儿没办法欢跑的地方……”
“是啊……不单单是马儿,人也不能啊……”
看着世子情绪有些低落,那多南山赶忙宽慰道:
“没事的,世子,就三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
阿摩柯点了点头。
是啊,就三年而已。
所有人,包括他都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有的时候,同样一句话听得多了,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刻意的重复是为了掩盖什么。
真的只有三年吗?……
傍晚,部队走到了逐云大山脚下。
这里便是宁州的边境,再往南去的任何一寸土地,都将不是故土。
铁勒金戈指挥部队扎营,他们只能送到这儿了。
宁州铁骑永不踏出宁州,这是大昊与铁勒的盟约所定。
往后的路,便只有三十名亲兵陪阿摩柯步行,翻过逐云大山,经由其中的牛眼山官道,行至下唐。
到了下唐,亲兵也要回宁州,就真的只剩下阿摩柯和他的伴当,还有那一匹雪骢了。
铁勒金戈是个不善于表达情绪的人,他的脸上永远都蒙着雾霭般的沉默和冷毅。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爱护这个唯一的弟弟。
不仅仅是因为在母亲死后,他把弟弟一直背在了背上。
族人们还看到过,他为了给生病的阿摩柯寻一味草药,骑着马在草原上来来回回跑了三天三夜。
阿摩柯相信,如果可以选择,哥哥一定会站出来,跟父汗说由他来代替弟弟到南陆去。xiumb.com
但铁勒金戈现在在后悔的确是,还没有教会阿摩柯用刀,就让他到危机四伏的南陆去。
曾经他也尝试过教阿摩柯用刀,但那个时候阿摩柯实在太弱小,还生着病,连刀都抬不起来。
草原上的男孩不会用刀,既是一件丢脸的事,也是一件危险的事。
临行前几天,铁勒金戈找了宁州最好的刀匠磨云,让他替阿摩柯量身打造一把刀。
在成丁礼前一天送给阿摩柯的那把宽背马刀,对阿摩柯来说实在太重了,而且那样的马刀也带不到南陆去。
在阿摩柯自己踏上前往下唐之路的前一晚,金戈要亲手把这把刀送给弟弟。
当所有人都回帐篷里睡觉时,铁勒金戈把阿摩柯喊了出来。
他俩走到营地外的一片空地上,月色之下,金戈缓缓把背上系着的一个长约五尺的物件解下,小心翼翼地揭开包裹着的一层层牛皮。
那是一把长刀,刀身比草原上常用的马刀要窄上一半,刀镡也小了许多。
金戈拔刀出鞘,伴随着清亮刀鸣,只见修长的刀身在月华照耀之下,流光倾泻,仿若折射出了漫天星辰。
金戈手腕轻转,长刀舞动,周遭便被刀刃反射的寒光照亮。
噌的一声,长刀没入乌黑的刀鞘,四周便只剩下氤氲月光。
金戈郑重将长刀交给阿摩柯,说道:
“这是匠师磨云用南路的纹钢折铁打造,刀身轻巧,单手双手都可以使,很适合你用。”
阿摩柯默默接下。
的确,这把刀和之前那把宽背马刀比起来实在轻便太多了。
可这把刀和他见过所有的刀都不一样,它太长太细,为什么说这把刀会适合他来用呢?
金戈似乎看懂了他在想什么,说道:
“你体力太弱,但这几年长高了不少,这把长刀便于发挥腰背之力,弥补你臂力不足的缺憾。你这次去南陆,那边应该也会有人教你刀法,南陆武术多看重招式技法,这把长刀也更适合演练南陆的刀法。”
阿摩柯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后突然问道:
“哥哥,这刀有名字吗?”
金戈一愣,不知道阿摩柯为什么这么问,在他看来,刀便是刀,即使是那些被世间传作神兵的名刀,名字也起得很没有必要,不过都是些杀人的工具罢了。
“没有,它还没有名字。”
阿摩柯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满月,又望了望夜色中北方空寂的草场,说道:
“就叫它荒月吧!”
荒月……
金戈不明白这名字的意义,也不是很在乎,他又对阿摩柯说:
“你病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来得及教你草原上的刀法,但今天我可以教你一招,一招只属于铁勒家的刀法。”
说着,他从阿摩柯手中拔出长刀。
寒光骤起,长刀被强有力的双手举过头顶,在空中划过一道完整的半圆,撕开夜晚冰冷空气,向着前方劈下。
刀风呼啸,铁勒金戈身前一丈之内的芒草皆被拦腰斩断,伏于地面。
“记住,这叫雷斩,是我们雪狼后裔,咬破敌人喉管的招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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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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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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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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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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