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煦的橘红色隔在萧景珩与宁婉霜身间,犹是蓄势待发燃起的烈火,
一触即发,要彼此逾越不得。
房中闹出了颇大的动静,守在外头的江德顺和流玥忙不迭闯了进来,
房中酒味极重,闻着呛鼻,
江德顺看见宁婉霜泪若骤雨,目眦欲裂地瞪着萧景珩,
他费心替萧景珩寻来的辛夷玉佩,也是碎了满地。
在御前当值这么些年,他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后妃能与萧景珩剑拔弩张至此,
故而吓得说话都哆嗦起来,
“皇上,贵妃娘娘,这是......”
‘啪’
不等他话说完,萧景珩便随手抄起了碗碟朝他掷了过去,震怒道:
“滚出去!”
天子盛怒,谁人敢劝?
江德顺与流玥丢了魂退出房中,
而萧景珩则在静默须臾后缓缓起身,扶着桌角一路晃晃悠悠走到宁婉霜身旁,抓着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拽。
宁婉霜却不似往常闹小性子那般,一个拥抱便能哄得好。
她应激似的用力推开萧景珩,又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捂着泪眼摇头道:
“事到如今,皇上可否与我说一句实话?您是否从一开始就容不下我的父兄,也容不下......咱们的孩子?”
萧景珩酒意散了大半,他愣在原地凝视着她,频频摇头,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话?这些年来朕是如何待你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于此际显然是不奏效了,wWW.ΧìǔΜЬ.CǒΜ
宁婉霜压抑着胸口的翻涌,哽咽追问,“那皇上可敢起誓?”
萧景珩唇角抽搐了一下,遽然色变,“你要朕起誓什么?”
宁婉霜倏然高举右手过顶,立起了三根手指头向着天,愤懑铿锵道:
“用您最在意之事去起誓。若您有一句虚言,启朝江山定生变故,您的子嗣也会对您不忠不孝......”
“你放肆!”
不容宁婉霜将话说完,萧景珩如雷顿而下的巴掌就已经落在了她挂满泪痕的脸上。
她毫无防备,也没料到那个将她一贯温柔呵护在掌心里的少年郎,竟也会这般重重地将她抛在地上。
她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头撞上了椅子脚,撞散了满头的珠翠。
那些瑰宝曾都是萧景珩给她的赏赐,
但如今落了满地,只像是碍眼的玻璃渣子,落入眼中,扎的人千疮百孔。
耳边嗡鸣声不绝,宁婉霜的脸颊火辣到有些麻木,
她白皙的皮肤落上了红印,嘴角也溢出了血来。
可她却并不捂脸,反倒梗着脖子抬起头来,面如死灰地瞪着萧景珩。
她看见萧景珩的眼底闪过一瞬的不忍,却又听他呼吸粗沉地怒斥道:
“朕是天子,你怎敢在朕面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诅咒之语?”
许是因着饮酒的缘故,萧景珩下手颇重,以至于宁婉霜身子摇摇晃晃的,强撑了三次才勉强站起身来。
雾气弥漫在眼前,要她连眼前少年郎的模样也看不清。
她甚至一度觉得,眼前之人,陌生到令她害怕,
“心中无鬼,何惧誓言?皇上既然一早就忌惮宁家,又为何要装模作样的宠了我这么些年。你不累吗?”
萧景珩的声音沙哑而粗戾,“朕是皇帝,朕要平衡朝局,要做这天下人之表率,要护这天下百姓之安宁。许多事,朕也有朕的无奈,朕以为你会懂朕......身居高位,朕牺牲了这么多,放弃了这么多,朕......”
“那与我父兄何干?与我那可怜的孩子又何干!?”
宁婉霜用几近崩溃的咆哮声,截断了萧景珩的顾影自怜,
“为着你的无奈,我父兄便活该去死,我的情谊便活该被你利用!我父兄何辜啊!我若早知嫁与你会害的家破人亡,会害的我变成这样一个跋扈悍妒的女子,当初我便是削发为尼青灯古佛相伴,也绝不会痴心错付,赔进去了自己的一生!”
萧景珩显然没有料到宁婉霜会这般顶撞他,
他紧蹙眉头,睨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愈发阴冷,
“你父兄何辜?那患了失心疯死于非命的杨贵人何辜?被你无事生非夹断了手指绝望自戕的嘉嫔又何辜?这些年来,你顶撞中宫,算计后妃,在后宫横行无忌只手遮天,你当朕是瞎了吗!?”
他怒而拍案,随手掀翻了桌边的玉盘,语气愈发激动道:
“朕不与你计较这些,不正是因为朕宠着你,护着你!?你站在这儿指责朕,难道自己就是个干净的吗?贵妃,许多事,彼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
这些冰冷的话,裹着夏夜潮湿的风,钻进宁婉霜的耳中。
她看着萧景珩,
看着他在被戳破了那张虚伪的面皮后,所露出的暴躁狂怒的嘴脸,
忽觉这些年所谓的恩爱两不疑,或许只是她做了一场冗长的幻梦。
事到如今,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才换来她迟迟梦醒,也是可笑。
宁婉霜神色灰败如土,却也是不哭不闹了。
她端理衣衫,平静地看着萧景珩,又勉强扯出一记笑涡来,
“是啊,睁一只眼一只眼,皇上这些年来不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吗?我是害死了杨贵人,也处置了嘉嫔,那又如何?你回头看看,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有哪个是干干净净的?这一池浑水,你以为是拜谁所赐?”
她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甚必要,
于是便摇了摇头,淡淡地说:
“罢了。既然在你心中,我是这般十恶不赦之人,如今我父兄死了,我这道镇鬼灵符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皇上也不必忍着我,大可下旨将我赐死。也免得你日日对着我,日日想起先帝对你的为难,想起先帝是如何强迫你纳了我,倒像是我葬送了你的一生。”
萧景珩自觉方才的话说得过了,他长叹一声,话里也有了几分劝和的意思,
“朕答应过你的都会满足你,朕也会一如既往待你好,只是你......”
“一如既往?哈哈哈~”宁婉霜哑然失笑,“不必了。皇上待我的好,我无福消受。”
她回身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她被册立为贵妃时的册印册宝,
毕恭毕敬奉在萧景珩面前后,又开始一节节解开象氅衣胸前的錾金纽扣。
萧景珩不解,“你要做什么?”
宁婉霜不答,只将氅衣脱下来整齐叠好,堆放在册印册宝旁,
而后端正跪在萧景珩面前,向他行了叩拜大礼,泠然道:
“夜深露重,皇上请回吧。”
说罢叩首下去,又沉声补了一句:
“民女,恭送圣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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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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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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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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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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