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颤抖不止，“糖糖，卫应寒，他……吐血进医院了。”
白棠脚步一顿。
白凛见白棠停在门口，不由问：“怎么了？”
白安安本来快睡着了，一听声音立马支棱起来，迷迷瞪瞪地寻找着白棠的身影，“妈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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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走过去，接过白安安，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刚好进手术室。”卫行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满是惊惶。
白安安认出了卫行云的声音，含糊喊：“爷爷……”
“安安，安安，爷爷在。”卫行云深吸一口气，连忙道：“糖糖，你先陪安安睡觉，不能耽误孩子睡觉这么晚了，我也是一时慌了头，不应该打扰你们的。”
说到最后，他还有些自责愧疚。
白安安很敏锐，清澈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爷爷，你怎么了？”
“爷爷没事，安安乖，快睡觉，过两天爷爷陪你玩。”卫行云强打起精神逗她，声音中是藏不住的勉强。
白安安却突然道：“爷爷，你是不是哭了？”
稚嫩的嗓音脆生生的，比刚剥的菱角还要甜还要糯，带着孩提的天真直白，恍如利刃戳穿了卫行云虚弱的伪装。
如果之前卫行云还能忍住，那么白安安的童言稚语瞬间就击垮了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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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子红了眼，声音哽咽起来，“没事，安安乖，爷爷没事……”
“爷爷不哭，爷爷是男子汉，安安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白安安对着手机用力呼呼。
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任由卫行云怎么擦，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孤零零坐在深夜的手术室外，听着孙女的童言稚语，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傻狗。
“安安……”
他哽咽得要用尽全力才能发出完整的音调。
听着安安的声音，他恍惚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卫应寒也是这么小小一只，躲在他怀里，乖巧懂事地叫着他爸爸，一次次像绳索一样将他拽出深渊，支撑着他走过那段痛不欲生的时光。
漫长的时光后，卫应寒有了孩子，安安和他一样的聪明可爱，却比他更会疼人。
白棠说，放弃卫应寒，全心全意培养安安。
他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真要他放弃卫应寒，他怎么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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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所有的爱，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希望全都投入在他身上，他已经老了，活不了多久了，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他哭得不能自己，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挂断了电话。
安安实在困了，在卫行云压抑的哭声中沉沉睡过去。
白棠把白安安放到床上，轻轻关上房门。
白凛：“和你有关？”
白棠“嗯”了一声，“爸爸会觉得我很残忍妈？”
白凛注视着女儿，历经风霜雨雪的眸子总是不动声色，但此刻眼底却布满了心疼与挣扎。
“我很后悔，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将你托付给卫行云，对不起，糖糖。”
如果当年的他面对岑溪的死亡再勇敢一点，再有担当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面对卫应寒的时候不会有怨恨，他能给白棠正确公正的建议，他和卫行云的友谊不会闹得老死不相往来。xǐυmь.℃ò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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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白棠走的远远的，没有接触就不会有之后无尽的痛苦。
白棠仰头注视着白凛，他鬓边的白发又多了，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但身姿笔挺，依旧是记忆中那个顶天立地爸爸。
她轻轻抱住他，很多年没这样亲密的拥抱过了，但爸爸的胸膛依旧宽阔温暖。
“爸爸，你没错，你很好，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和卫应寒，这段孽缘谁也不怪。”
白凛深深叹了口气，垂着脑袋，就好像向多年的恩怨情仇服软认输了，“糖糖，要不然，算了吧。”
“你和卫应寒离婚，我们一家人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全力养育好安安，以后他们卫家的事和我们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你想回去演戏也好，找新的伴侣也罢，爸爸都支持你，但是爸爸不想看着你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了。”
白棠闭着眼睛，微微弯唇，语气却隐含悲哀，“爸爸，我也想。”
可惜，这是奢望。
贝贝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这个世界的真相，她的两次死亡更是证明了卫应寒的扭曲与可怖。
只有卫应寒彻底疯傻，失去一切依仗，否则她的安稳只是提前从命运手里偷来的礼物，早晚有一天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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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凛还想说，但白棠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爸爸先去睡觉吧，我去医院一趟。”
白棠快步下楼，白凛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失力般叹了口气。
贝贝坐在白棠肩上，远远注视着白凛的身形，慨叹道：“你爸也是个好人，可惜，这个世界总是好人受委屈。”
白棠不客气地弹了它一下，“别这么老气横秋的，给我说下卫应寒的情况。”
贝贝：“还在计算中，不好说。”
＊
白棠找到手术室外，就见卫行云低垂着脑袋，身形佝偻，枯坐的姿态像极了她小时候养的那株枯萎的常青松。
郁郁葱葱灿烂的时光太长了，都让人忘记万事万物都会走到尽头的，而衰败，有时候比死亡更残忍。
她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发出声音。
卫行云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发现她，他神色恍惚地抬起头，脸上一片苍白与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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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你来了。”
白棠应声：“爸爸。”
夜深了，嘈杂吵闹的医院此刻一片死寂，冷气开得太足，冷得像是在冰冻尸体。
白棠想为他披件衣服，也是这时才发现他另一边的脖颈胸口全是干涸的血迹，在幽暗的走廊中呈现出一种不详的色泽。
她动作一顿，“爸爸，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保重自己。”
卫行云眼珠动了几下，突然一把抓住白棠的手腕，嗓音烧坏了一般的嘶哑不堪，“糖糖，你知不知道，卫应寒昏迷的最后一刻，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他双目通红，“连我这个爸爸都不要了，只想着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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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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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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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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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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