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水系发达,雨水丰沛,容家的大部分水田都是集中在河洛。如今河洛虽然发了洪涝,淹了部分水田,但往年容家囤积的粮食还足够丰裕。
比起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容家的损失真的不必提。
容恒将令牌交出去,便是有意给了裴临寂依据灾情开仓放粮的权利。
裴临寂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瞧着递到他面前的令牌,“这东西给本王许是不太合适吧?”
受灾的事澧朝百姓,毁的也是澧朝根基,若裴临寂有意大业,他完全可以无视灾情。
毕竟澧朝的灾情越是严重,局势越是混乱,对他而言也越是有利。
容恒的眼瞳不似裴临寂一般黑沉,他有着一双近乎透明琥珀色的瞳仁,此刻散发着浅淡的光,话语中满是笃定。
“你不会。”
“你或许会趁人之危,但绝不是罔顾人命之人。”
容恒直接将令牌塞到他手里,笑道:“西昭王在西南自立为王,君澜帝原本已经与朝中大臣商议出兵征伐一事,没想到先闹了灾,才暂时将此事搁下。”
“只是这战事迟早有一日会发生的。”
容恒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叹道:“两方相斗,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长远来看,我倒是希望有人能统一天下。”
最后这句话,他似是开玩笑一般对裴临寂说了出来。
裴临寂眼底幽光一闪,未曾答他。
只将令牌收好了。
一旁的陈氏正好开口催促,“恒儿,你们可说完了?我们该启程了,要在天黑之前到达蒲州地界。”
如今各地洪涝频发,走不了水路,一行人只能坐马车走陆路。
从京都城往下走,途径蒲州、江泽县等地抵达河洛这一路至少需要走上半个月。
若马车日夜兼程的走,倒是能快上几日。
容恒对着陈氏点点头,走到陈氏身边交代了几句让她一定要保重身体,陈氏让他放心,且她又不放心的嘱咐,“你定要好生照顾你祖母,她年事已高,别叫她优思太重。”
原本容元白失踪这事他们是瞒着容老太太的,可耐不住容老太太眼睛毒,看出他们不对劲,几番盘问之下众人只好说出真相。
若非几人强力劝阻,这次河洛之行容老太太也是要去的。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祖母。”容恒干脆的应下。
“时候差不多了。”姜姒看了眼天色,“表哥你放心,这一路我们会照顾好舅母的,你回去吧,我们这就启程离开。”
走陆路颠簸,镇南王府的那辆马车又太过惹眼,所幸裴临寂不知道从哪弄来两辆外表寻常,内有乾坤的马车,比起镇南王府那一辆差不多哪里去。
姜姒十分喜欢裴临寂这样惊喜。
陈氏与从苑一辆马车,兰枝不会武,便没有跟着一起去。
从京都城出发,往蒲州去这一路,姜姒才有些意识到这场大雨带来的影响。Χiυmъ.cοΜ
因着蒲州往北便是京都城,因此蒲州这一块近日戒严,对往来之人排查的十分仔细,流民更是直接拦在外头。
有一大部分流民被拦在京都城与蒲州之间,想来是官府还未戒严时便涌进来的。
到达蒲州时天色已经将黑,一行人便在蒲州城里头的一家客栈住下,打算明日再启程。
此行为了不太过惹眼,姜姒他们伪装成了商队,裴临寂也将他那张面具摘了下来。
只是他和姜姒都忘了,他们二人这张脸,便已经足够惹眼了。
只在客栈露了个脸,便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姜姒和裴临寂进了屋子之后一晚上都没有离开,所以事情都是吩咐从苑、暗一等人去办。
第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行人便离开了客栈,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此番他们假装成贩卖布匹的商队,两辆马车,随性的十几个护卫骑马,这一路上许是有裴临寂的人在暗中配合,这一路的关卡都过的极为顺利。
约莫花了十天,一行人便入了州晋道。
州晋道再往南便是河洛,这儿的天气比京都城更加暖和,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暖意。
州晋道毗邻河洛,此地的风景无疑是最好的,只是越靠近河洛,沿途两侧衣裳褴褛的行人便更多,有些宽阔的道理两侧,还可见官府设置的临时灾民安置处。
只是姜姒发现,粥棚的数量少得可怜。
这一路上,姜姒见过了无数食不果腹的百姓,沿河之处被洪水冲毁的村庄,还有饿的气息奄奄的妇孺孩童,亲眼见到这些,远比在京都城内听到一句“河洛灾情严重”要来的更加震撼。
再途径江泽县时,他们好遇到了一流民作乱。
江泽县周遭村庄几乎都是依河而建,此番洪涝波及江泽县的大部分村庄,受灾人数也是空前的多。
且江泽县县令下令封城,一概不许受灾百姓入城,原本涌到江泽县城的流民便都聚集在江泽县城外。
姜姒一行在离开江泽县城时便遭了流民抢劫。
这些人都只是普通的百姓,他们以往做过最残忍的事便是宰杀鸡鸭,可因为饥饿和痛苦以及濒临死亡的恐惧,已经让他们丧失了理智。
他们等不到官府的救济粮,便几百人汇聚在一处抢劫过路的商队、富人。
若非姜姒他们不是普通的商队,随性的护卫都是裴临寂手下的暗影卫,恐怕无法全须全尾的离开。
姜姒原本不想伤这些流民,可这些流民已经没有了理智。
那些举着锄头、镰刀、棍棒的流民一拥而上时,暗一出手直接砍了第一个带头人的头。
他这般残忍干脆的手段震慑住了大部分人,才避免了更大的冲突。
有裴临寂和暗影卫在,这一路算是有惊无险。
只是半路上陈氏被吓病了,幸好莫凌也跟着,否则真要出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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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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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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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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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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