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贵妃心中渐起不祥的预感。

  她袖中手心微蜷,正要让齐之舟宣布退堂,于她对面而坐的长公主便高声道:

  “今儿个可当真是热闹,连国公府的世子都上大理寺来鸣冤了。”

  “齐之舟,你还不赶紧派人请世子爷入内,好生问问燕世子有何冤屈要诉。”

  “这……”齐之舟拿不定主意,目光转向许贵妃,许贵妃冷眼看他一眼。

  齐之舟心神一凛,“长公主,此时审理的是云氏状告县主害人一案,不便将燕世子也牵扯进来,我看还是……”

  他话未说完,长公主已然不悦的扶了扶鬓角,“齐大人,你这就想岔了,燕世子这会儿上大理寺鸣冤,许是所诉之事与云氏这桩案子有关呢?”

  “依本宫看,还是快些将燕世子请进来。”

  不等齐之舟出声,长公主已经强势的吩咐,“来人,去请燕世子上堂。”

  许贵妃面色猛地一变,握紧了扶手,压着怒意道:“长公主,今日你我只是旁观,还是不要左右齐大人办案……”

  “贵妃此言差矣,本宫乃是澧朝的长公主,如今既见了有人受冤,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许贵妃说上一句,长公主便有几句话堵她的嘴,几番拉扯下,许贵妃的脸色已经黑沉如墨,堂上诸人都看出她的不悦来。

  众人不由得的更加小心谨慎,不敢随意出声。

  唯独长公主完全不将贵妃的黑脸放在心上。

  她不惧贵妃权势,且向来是随心所欲的做事,今儿个还就想管这桩事了。

  长公主一声令下,门外再度传来窸窣动静,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席墨色长袍的燕鸣。

  燕鸣立于堂下,目光与旁侧的姜姒短暂相汇,快到让人察觉不到他此番动作。

  他躬身给齐之舟作揖,“燕鸣见过齐大人。”

  齐之舟这个大理寺卿也是做的憋屈,这来喊冤的人,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都是他轻易开罪不得的。

  他淡淡额首,脸上浮着笑容,问道:“燕世子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燕鸣往许贵妃所坐的方向扫了一眼,眼底寒意一闪而过,双手呈上状纸,“回大人,我要状告许贵妃外侄许成宏欺辱民女,残害无辜女子,致使多名女子悬梁自尽而亡——”

  “而许成宏却以势压人,这些女子及其家人因为畏惧许成宏背后的靠山,皆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只能将此事苦苦压住。”

  他话音才落,便听见一处传来“砰”的一声,众人循声望过去,原是撞柱自戕未死的云氏又折了回来。

  她方才将燕鸣的话都听了进去,竟失神绊倒了一侧的矮几。

  姜姒见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燕鸣只扫了云氏一眼,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目光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拱手作揖道:

  “齐大人,这是我所书状书,还请齐大人过目。”

  云氏才来状告姜姒害死了她的夫君,这事还没完,燕鸣又来告云氏之夫许成宏欺辱民女。

  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直让齐之舟觉得脑仁疼。

  燕鸣举着状纸不撒手,齐之舟只能命人将人接过来。

  这一份状纸比起云氏那份便有用的多。

  这上头不仅写清了事情经过,更是有七八家受害者家属的按下了血手印。

  燕鸣适时道:“齐大人可以随时宣苦主上堂对峙,他们此刻就在大理寺外候着,只等大人传召。”m.xiumb.com

  齐之舟额间冒了几滴冷汗,他抚袖擦了擦,避重就轻地道:“燕世子今日来的巧了,这许成宏今晨已经咽了气,他若犯下这些罪,此时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他笑了笑,“燕世子这就可以去告诉那些苦主,已经替他们鸣了冤屈报了仇。”

  姜姒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冷笑。

  这齐之舟也是个老狐狸,燕鸣告的不仅是许成宏,更是他背后倚仗的许贵妃,但齐之舟却绝口不提许贵妃,显然是唯恐此事攀扯到许贵妃头上。

  但姜姒今日此举,便是为了与许贵妃作对呀。

  于是燕鸣听齐之舟所言,面上寒意凝出。

  他当堂冷笑一声,“齐大人所言实在是错了。”

  “许成宏犯下如此大罪,按照澧朝律法应该严惩,如今他虽然死了,但他的死跟苦主可没有关系,大人若愿意给苦主申冤,按着律法,理应将许成宏尸体抬出,当众鞭尸二十鞭,以平民愤!”

  这一条律法是新定下的,对于不顾女子意愿、奸淫侮辱女子者,从严处置。

  轻罪重处,重罪死罚,罪大恶极者死后鞭尸。

  齐之舟额上淌出冷汗来。

  律法确实有这样一条,但若是这般做了,岂不是将许贵妃的脸面往脚底上踩!

  他道:“燕世子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许成宏侮辱了良家女子?”

  “自是有的。”燕鸣冷峻的眉眼一抬,目光落向堂外,“此刻人证都在堂外候着,只需将人请进来对峙一番。”

  云氏此时终于缓过神,她捏紧了掌心,辩驳道:“我夫君如今人都死了,自然是什么都任凭你们说!”

  她“砰”的一声跪地,“大人!我与夫君恩爱不疑,夫君亦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怎会如此人所说那般害了数名无辜女子的性命。”

  “一定是他们欺负我一介弱质女流无依无靠,才这般空口白牙的污蔑我!”

  齐之舟看着她,“燕世子有人证,证明他所言非虚。”

  “他是世子!定是有权势之人,找几个‘人证’有何难事!说不定这些人都是他寻来污蔑我夫君的!”

  “污蔑?”燕鸣嗤笑了一声,看向云氏的眼中既有同情亦有厌恶,“许成宏是什么身份,值得本世子费心污蔑他?”

  “齐大人,这些人证是真是假,齐大人唤进来一问便知。”

  长公主出声道:“燕世子说的有理,齐大人,传人证入内吧。”

  许贵妃目光几乎凝成了实质,化作利剑一般刺向宁泰长公主。

  齐之舟觉察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简直是如坐针毡,犹豫了半晌,还是在长公主的催促下传了证人入内。

  不多时,衙役便领着一名蒙面女子入内,她戴着帷帽,有意遮掩她的容貌。

  长公主掩嘴笑道:“准许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子遮掩一二,皇兄这道恩旨对女子当真是件好事。”

  她笑完了,问道:“你且说说,如何证明是许成宏辱了你?”

  那女子帷帽轻动,声音自下方传了出来,“回长公主,民女记得,辱民女之人脐下三寸之处有一颗指甲大的血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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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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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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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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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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