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的几个金吾卫逮着那些没被吓的说不出话的贵人问话,周遭除了劫后余生般的哭泣声,还有喋喋不休的问话声。
可姜姒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风声停止了,呼吸也停止了,眼前变成了一片虚无的白,让她心口一阵窒息。
姜姒睁着眼,双眼失焦,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茫然与脆弱。
兰枝吓了一跳,“主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姜姒感觉半个身子都僵了,她艰难的抬起头,缓慢的眨眼,突然伸手死死扣住兰枝的手腕,哑声道:“去找裴临寂。”
姜姒的异样令兰枝察觉到了什么,她脸一白,唇瓣哆嗦着,“主子,裴侍卫他……”
他是不是出事了?
接下来的话她不敢说下去。
兰枝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一处干净的角落,四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桌椅。
她看着六神无主的主子,再三叮嘱:“主子,您在这里等着奴才,奴才这就去寻裴侍卫,画舫马上就会靠岸,奴才会请王爷帮着一起寻。”
姜姒身子颤了一下,挣扎着起身,“……我也要去找。”
“不行!”兰枝压住她的手,心脏一阵抽痛。
她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慌乱的模样。
勉强笑了笑,“主子,裴侍卫武艺高强,奴才都没事,裴侍卫怎么可能出事呢,您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去寻,一寸都不会放过。”
此刻,姜姒脑中一片混沌,她双脚绵软,其实根本站不起来。
“好。”她放开兰枝的手,抬起眼眸扯着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你赶紧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兰枝急急忙忙地跑开,姜姒垂下眼,看着地板上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脑中有什么呼之欲出。
裴临寂没有去寻兰枝,他为何要骗自己?
他去了哪里?
姜姒相信裴临寂只要没有出事一定会来寻她,可是他没有来。
姜姒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双手按着眉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央湖边的垂柳阁中,小容氏和徐容婉凭窗而立,望着逐渐朝岸边靠拢的画舫,徐容婉眼中闪过一抹阴毒。
她道:“娘,咱们派去的人何时动手?”
小容氏轻声道:“别急,如今画舫上混乱一片,她马上就会出手了。”
……
四周一片狼藉,姜姒抱膝坐在原地,用力攥紧了手心,将心中迭起的慌乱强压下去。
好半晌,她撑着椅子起身,准备去寻裴临寂。
“云平县主。”
突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姜姒下意识地回头,却见一抹寒光乍现,泛着寒光的匕首径直刺向她的心口!
姜姒瞳孔一缩,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刺向心口…
“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击打在匕首上,将对方的匕首打偏了一寸,原本落在姜姒心口的刀刃只从她手臂擦过。
姜姒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拔出腰间的长鞭对准刺杀她的人打去,抽打在那人背脊。
长鞭引起的动静实在太大,周遭原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贵女们当即尖叫起来。
四周一片混乱,姜姒只来得及看见那人跳下了未央湖,不见了踪影。
姜姒捏着长鞭,饶是浑身的气力犹如沙漏一般流失,她也不敢再放松警惕。
方才这人……跟那些黑衣人是不是一伙的?
周遭的贵女早已自顾不暇,没有人去管姜姒是否受了伤,所幸一直到画舫靠岸,也没有人再出现行刺。
姜姒眼前一阵发昏,身子摇摇欲队,将要倒下时,她看见熟悉的身影朝她奔来。
“阿姒!”
镇南王穿着一身铁甲,脚下生风,所过之处众人皆避开到两侧。
他一把接住险些倒在地上的女儿,着急唤道。
“阿姒,没事吧?”
目光触及姜姒胳膊上的血口子,铁骨铮铮的镇南王竟红了眼眶。
画舫出事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只觉得遭了晴天霹雳一般,哪怕有裴临寂在姜姒身边保护,镇南王还是放心不下。m.χIùmЬ.CǒM
眼下看见女儿性命无忧,镇南王提起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不碍事……”也不知是在安慰姜姒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裴临寂和兰枝,正要开口询问,突然想到什么,哑然失声。
不对。
阿姒的神情不对劲。
镇南王心中又是一沉,低声道:“阿姒,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爹……”姜姒呆呆地望着镇南王,手中的长鞭滑落在地上,强撑了许久的泪意潸然而下,“裴临寂不见了……”
镇南王眼眸微沉,脑中闪过万般思绪,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低声哄道:“爹马上派人去寻。”
“你胳膊受伤了,我马上命人送你回府医治。”
“不……”姜姒哭着摇头,拽住镇南王的衣袖,哽咽着,“爹,我不回去,我要去找他。”
镇南王皱了皱眉,低声道:“听话。”
“爹派人去找裴临寂。”说完便扶着姜姒走下画舫。
周遭同样受了不小惊吓的贵女艳羡的看着被镇南王安慰的姜姒。
这样的爹,她们也想有一个。
姜姒腿脚发软,没有人搀扶根本走不了。
被镇南王扶上马车,她没有再说要留下来寻这种话,只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镇南王,“爹,你一定要找到他……”
不管是死是活。
镇南王一一应下,“未央湖这边一有消息爹便派人通知你。”
姜姒看了眼凌乱的画舫,心里的恐慌不停的放大。她如今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思考不了。
木然地点头,放下车帘。
镇南王派了十人护送姜姒回府,马车离未央湖渐行渐远,朝着镇南王府而去。
姜姒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飘动的车帘,神情恍然。
得知裴临寂不见,她心中只剩下惊慌。
姜姒原以为重生一世她已经学会了淡然处事,直到此刻才发现,她已经习惯了裴临寂在她身边。
哪怕裴临寂如今只是一个小侍卫,可他在,就是姜姒所有的底气。
姜姒强撑着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不会的,裴临寂的武功可是爹亲手教的,他不会出事的。”
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说服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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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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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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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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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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