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一语成谶。

  因着夏侯坚是死在破庙那等荒无人烟之地,便是想找个顶罪的人都没有,大理寺迟迟查不出什么,皇帝只能妥协。

  众人只知皇帝和纳兰樊景密谈了半个时辰,那些叫嚣的十分厉害的苗疆使臣便纷纷闭了嘴。

  新家将至,百姓们谈论了几日之后也渐渐将这事抛在脑后,热火朝天的为新年准备起来。

  这是姜姒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容氏的身子静养了半个月后好了许多,便闲不住了,一定要和姜姒一起置办年货。琇書網

  母女俩用过早膳后便出府,身后跟着十几名侍卫,逛到午时末才回,十几个侍卫无一人空着手。

  这般过了几日,便听说苗疆使团定下腊月十五离京。

  姜姒听后只淡淡嗯了声,倒是兰枝嘀咕道:“这纳兰樊景真是个怪人,他脸上的面具就没有摘下来过,得是伤成什么样,才能这般见不得人啊。”

  原本在纳鞋底的姜姒一愣,她心思微动,抬头看兰枝,“他来京都这么久,从未摘下过面具?”

  “是啊。”兰枝忙不迭点头,“昨日奴才上街还听其他府的丫鬟说,有一日纳兰樊景的面具在街上被一位胆大的小孩用石子打偏,众人还看不清他的样貌,他便将面具戴正了。”

  兰枝唏嘘道:“这得是长的多丑,才这般不能见人啊。”

  姜姒垂眸继续纳鞋底,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了。

  纳兰樊景容貌有损?

  她记得上辈子并未听说过此事啊……镇南王府被灭后的第二年,苗疆王便退位将王位让给了膝下唯一适龄的二殿下纳兰樊景。

  她当时心中只剩下恨意,对这些事都不大关注,可也记得,百姓们都在传这位年轻的新苗疆王生的十分俊朗。

  除非纳兰樊景这辈子真的毁了容,否则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姜姒不由得满腹疑问,思索了半晌后想不出什么,便索性将这个念头搁下。

  “主子的手艺越发好了。”兰枝捧着脸盯着她手里的鞋底。

  姜姒看着鞋底上歪七扭八的线,哭笑不得,“若不是我自个生了眼睛,我还真信了你的话。”

  兰枝捂嘴一笑,反驳道:“奴才说的是真心话,主子这次纳的鞋底,可比先前那双毛手套好看多了。”

  提起那双毛手套,姜姒便忍不住脸红。

  羞愧的脸红。

  许是她在女红上当真没有天赋,做出来的手套左右没有半点对称。原本她是想亲手做一双送给裴临寂,却高估了自个的手艺。

  她当时正要将手套藏起来,却不想被正走进屋内的裴临寂看见。姜姒来不及藏了,只能将手套送给了裴临寂。

  这几日裴临寂日日戴着那双手套,闹的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容氏还特意来梨花小筑,隐晦的提出要教她女红。

  “我也是心血来潮才绣几样东西,绣完这鞋底我便不绣了。”姜姒不得不承认,她是半点没有遗传到容氏的一双巧手。

  这日,镇南王难得给裴临寂放了一日假。

  府中正要准备腊月二十的八色饭,姜姒便揽下去采买的活,带着裴临寂一道出府。

  她吩咐兰枝带着下人在两人身后远远跟着,不要打搅他们。

  临近新年,沿街叫卖的铺子比往常多了一倍,街上尽是些来采买年货的行人。

  因着有不少少年男女相携而行,且姜姒还带着帷帽,倒没有人会多注意他们。

  二人已经得了镇南王夫妇的默许,裴临寂便趁着姜姒被熙攘的人群挤到他身边时,悄悄伸手握住了姜姒的手。

  姜姒一顿,转眸看向裴临寂。

  裴临寂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眉眼间还带着一个得意之色,见姜姒看过来,还故意用力握紧她的手。

  他冷沉的嗓音被周围的嘈杂声冲淡了不少,“很久之前我便想这么做了。”

  尤记得前几次上街,二人只敢走在一处,再亲密的举动却是不敢的。本朝风气开放,街上有不少相携的男女,裴临寂当初瞧见,心底里满是姜姒看不出来的嫉妒。

  如今他总算可以牵住姜姒的手了。

  周围都是陌生人,他更是没有顾忌。

  姜姒不清楚裴临寂心中所想,但看他如此高兴,便乖乖让他牵着手,二人先一起去挑了做八色饭要用的米,只付了银子,让店家晚些再送到王府去。

  这些百姓一听王府便知道姜姒是何身份,目光中多有敬佩和感激。

  敬佩倒罢了,为何还有感激?

  这一片是新建的商铺,走到第三家时姜姒没忍住问出自个的疑惑,那店家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道:“县主有所不知,这一片新建的商铺都租给了我们这些落难之人,我们这些人大多都曾受过县主的施粥之恩。”

  这些商贩竟是当初逃难到京都的人!

  姜姒属实未曾想到,与店家聊了几句后,婉拒了店家一定要给她折扣的心思,出了铺子。

  姜姒道:“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时辰还早,咱们去一趟明辉堂。”

  她接连受伤,罗柔和周娴雅便坚持将明辉堂的事都揽了过去,叫她好生休养,不许她沾手。前几日周娴雅送信告诉她明辉堂定下了腊月十八号开业,如今开业在即,她怎么好意思再当甩手掌柜。

  裴临寂一切随她,姜姒说什么便是什么。

  握紧她的手点头,“咱们是走过去还是坐马车去?”

  姜姒瞧着拥挤的街道,想了想道:“咱们步行过去,周姐姐上回同我说明辉堂那条巷子多了家卖栗子糕的铺子,咱们正好买些。”

  裴临寂自是应下,心中升起一股窃喜。

  他更希望与姜姒一同走去明辉堂,这一路不仅能赏景,更能让旁的人知道,她是他的。

  二人又从西市往回走,兰枝和侍卫们都远远跟在后头。

  这时,一道正从胭脂铺子里走出来的人影脚步一顿,神色晦暗地看着兰枝,她看了半秒,目光四移,寻到了自个想找的身影。

  ……姜姒。

  她的眼神好像藏在暗处阴冷的毒蛇,姜姒似有所感,转头往身后看去。

  那人影裙摆微动,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躲进了胭脂铺子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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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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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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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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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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