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事在白老太爷身边走动了多年,对他的想法自然心知肚明。
其实也不怪白老太爷会这样忌惮外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白家内外房的关系僵持百年,很早之前就已经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只是一直没有摆在明面上,在外人眼中白家还像是一团火一般团结,遇到什么事儿也是一起面对。但其实内里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早已明争暗斗关系紧张。若不是内房手里把持着太多产业,让外三房一直受制于内房,说不定局面早就不同了。内房的人不想让外房的人做大,外房的人又想尽早脱离内房的掌控,就这样暗中较劲的你进我退、你退我追,一直持续到今日。
白家最早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乡绅,在乱世中勉强生存。因为世道艰难,所以一家人只能抱成了团相互支持才能共渡难关,可共患难容易,共富贵便难了。白家起势之后,内房的人觉得出力最多,白家能有今日全部都是内房的功劳,而外房则跟在后面吆喝吆喝助助势,根本不像内房那么苦心钻营付出良多。而外房觉得内房翻脸不认人,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要是没有外房的鼎力相助,凭借内房一个房头的能力,根本支撑不到家族兴盛,说不定早就倒台了。可惜等外房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若是那时候分家,不但成全了内房,外房这些年的付出就全都白费了,说不定内房就坐等着外房自己提出来呢。外房认清现实,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其实内房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对外房施压。琇書網
自那之后,内外两房便有了嫌隙,表面上虽然兄友弟恭走动频繁,但内里却已经暗流涌动经不起一点儿波动,内房为了让外房乖乖听话,少不得要遏制一番,而外房为了早日摆脱内房的控制,只能使尽浑身解数与之抗衡。无奈内房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外房当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人才,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发展平平,只能勉强应对内房的手段,根本看不出什么起势,白家也就彻底被内房把控,外房渐渐没了话语权。
内房心安理得的凌驾于外房之上,把持着家业,发号着施令,外房的人即便不服,却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苦说不出。
可近十年,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
内房子嗣艰难,白老太爷这一辈便是个独苗,上头只有两个姐姐。白老太爷当初娶妻的时候,娶得是福建一户人家的女儿,那户人家和白家也算不上门当户对,但白老太爷的父亲还是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就是因为那户人家女儿有宜男之相,善生养。她嫁到白家之后,短短几年间便生下了三子一女,或许正是因为频繁生育,她的身子才渐渐败坏,最终在白元裴没多大的时候便去世了。
而这时的外房早已分家,三房成鼎力互助之势,走动频繁,成为白老太爷和他父亲的心头大患。除了外三房白元宥只有一支外,其余两房都是人丁兴旺。白老太爷为了平衡实力,这才在早年间做出了将内房分家的决定,同样分成了内三房,足以与外三房相互抗衡。可惜即便他算无遗策,却万万也没想到自己的长子与三子会接连逝世,如今只剩二房一个酒囊饭袋白元德,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想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太阳会从西边升起。
昔年他所做的苦心经营一朝付诸东流,只能重新筹谋算计。
如今内房没了白元裴,就等于被人削去了獠牙的猛虎,就算还有威势,但已经不足以震慑群狼。外三房肯定会趁此机会做些动作,说不定还会反客为主,彻底碾压住内房,到那时白家将会彻底的改朝换代,而这也是白老太爷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祖辈们的辛苦经营,怎么能便宜了外房的那群人呢?
白老太爷这些日子为了这件事儿,几乎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每天闭上眼就是内外房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人脉交织。他格外清楚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力不从心,老天还能留给他多少时间实在是无人可知,他必须在有限的生命内把内房的事情安排清楚。白元德虽然不争气,但却是目前唯一能用的棋子,但这颗棋子是要一直用下去,还是暂时用他稳住局面之后再弃掉都需要考虑。外三房那边也需要极强的手段去打压,让他们短时内元气大伤,没工夫来算计内房,最起码要撑到治哥或是二房的睿哥足以担当大任才行。
白元裴死讯传回的那一刻,白老太爷顾不得伤心难过,算计的全是这些事。而唐氏那一档子事出现时,白老太爷就已经猜到唐氏是被陷害的了。他自幼便跟随父亲在商界游走,见过的人比唐氏这辈子见过得都多,他早练就了一双看破人心的本事。虽然他瞧不起唐氏的出身,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却多少有些数,否则当初就算白元裴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的。
他之所以会咬定唐氏通奸的丑闻,目的就是牵扯住外三房的视线,让他们一时间猜不透内房的打算,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作安排。当初他见元裴聪明能干,便痛痛快快地放手让他去闯荡磨砺,几乎把白家一多半的权利都交托在了他的手中。等元裴一死,这些权利四散开来,每个人都各怀鬼胎,下头的掌柜都有些蠢蠢欲动不安分起来。他只能借由唐氏的事情转移外三房的注意力,趁着软禁唐氏的这个机会,把权利一一收回,如今大权重新掌握在白老太爷的手中,外三房这个时候再回过神来,已经翻腾不出太多的浪花了。
可白老太爷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唐氏会突出奇招,居然将三房的产业交到了白元则的手中打理。因为偏爱小儿子的关系,当初分家时他留给白元裴的都是一些重头产业,这要是落在白元则的手里,对内房是个不小的牵制,最起码未来十几年内,内房不可能再有大的动作。
白老太爷起初也怀疑过白元则,猜测会不会是他通过则大太太给唐氏通消息,对三房的产业有了觊觎之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白老太爷下手肯定不会客气,一定会让白元则长长记性,知道算计内房是个什么下场。
可刚刚在祠堂中,白元则夫妇所表现出来的震惊完全不是假装出来的,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甚至被唐氏提出的条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一想,那能给唐氏出主意的人就只有一个了——闵老夫人。
白老太爷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头疼,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向来不插手白家内务的人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对唐氏的事情这样上心。
想到这里,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胡管事见状急忙说道,“老太爷别着急,我却觉得这件事儿也没您想得那么坏。”
白老太爷满是怒气地瞪了他一眼,“家底都要给人抄了,这还不算坏事?那你告诉我什么才算坏事?是不是等外三房的人彻底骑到内房的人脑瓜顶才算是坏事,要真到了那一步,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哪有脸去见白家的列祖列宗?”说到这里他更是火大,“你说说她,也不知道那脑袋是怎么想的,就知道和我作对,难道把我气死对她有什么好处不成?”
对闵老夫人是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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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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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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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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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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