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在心里用了栽赃两个字。
华国以孝治天下,毛氏身为媳妇,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出恶言气死老太太,这不合情理。
其二,外间不可能只有毛氏一个人守着。
媳妇侍疾说到底是装装样子,做给别人看的,真正侍候的人,是老太太贴身的丫鬟。
其三,正是毛氏所说的,她把老太太气死了有什么好处?老太太不掌握事情的大局。
出现这样的风言风语,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不想让朱旋久这个有天赋的庶子做朱家家主。
晏三合:“老太太的四个嫡子,如今都还健在?”
毛氏:“老大、小五走了;老二、老三还在。”
晏三合:“你们可还有往来?”
“分家又不是做仇人,还都有往来的。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身为家主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其他的兄弟。”
毛氏:“老爷在世时,逢年过节常和他们聚的。一年四季的节礼年礼,都经过我的手,没有一年会少,礼单都还在呢。”
晏三合:“朱老爷有心魔的事情,他们知道吗?”
毛氏一听这话,神色立马不自然起来,“晏姑娘,家丑不可外扬,都瞒着呢!”
后面怕是瞒不住。
庶子上位这桩事情,还得说道说道。www.xiumb.com
晏三合端起茶盅,慢悠悠的啜了一口,又道:“老太爷怎么去世的?”
“老太爷觉得阳寿快尽的时候,给自己算了一卦,然后就把五个儿子叫去安排后事。”
毛氏:“至于怎么安排的,我不知道,老爷也没和我说,我只知道那天过后,老总管便开始着手准备丧事。”
一个月后,老太爷在院里晒太阳,晒着晒着身子往前一栽,人就没了。
老太爷一死,老爷就坐了家主之位,五七过后,朱家四个嫡子就相继搬离了朱府。
晏三合正要再问,忽然有敲门声。
“晏姑娘,午饭时间到了。”
晏三合朝李不言比划了一个手势,李不言拉开门,冲外头的人道:“等半个时辰摆饭。”
“是!”
门关上。
晏三合又问:“他们搬离朱家,没起什么风波?”
“还能起什么风波呢!”
毛氏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压着声音,“老太爷把藏了一辈子的私房银子都分给了四个嫡子。”
晏三合:“这话你从哪里听说?”
“老爷有回喝多了酒,一不小心说出来的,我谁都没告诉,就左耳进,右耳出。”
毛氏叹气:“人啊,得往前看,计较从前没意思,晏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不是计较从前没意思;
你是因为自个男人有本事。
朱老爷这一辈子攒下的家业,只会比他爹多,绝不会比他爹少。
守着这样一个男人,就等于守着一个宝藏。
“是这个理儿。”
晏三合随口应付了一句,又问道:“你和朱老爷一共三个儿子,这一代的家主选择上,可有波折?”
“没有波折,从来都是老大。”
毛氏:“我家老大不仅长相最像他爹,性子,脾气都一模一样,而且天资最出众。十岁那年,老爷就一口断定,将来的家主必定是他。”
这一代倒是简单了。
晏三合:“三个儿子三房媳妇,这媳妇的人选是朱老爷挑的,还是太太你挑的?”
毛氏:“人都是我看中的,但八字都是老爷亲自算的,就像当年老太爷替我算那样。”
晏三合:“朱老爷最喜欢哪个儿子?”
毛氏没想到晏三合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道:“老爷其实偏心老二。”
“噢?”
晏三合微微有些诧异。
按常理来说,一个家最受宠的,要么是老大,要么是幺儿,很少会有老二受宠的。
“为什么?”她问。
“老爷说老大将来是家主,要千锤万打才行,宠不得;老三性子活络,又是幺儿,我这个做娘的会偏疼一些。”
毛氏眼眶又红起来:“老爷说老二这孩子不争不抢,是个好孩子,他得多疼疼。”
不仅疼老二,还疼老二媳妇。
老二媳妇膝下只有两个嫡女,他就一心盼着老二媳妇能生个儿子出来。
“就因为这个原因,老爷还在老二院里摆了一个添子阵,只可惜……”
毛氏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晏三合的。
“晏姑娘,我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会那么快!”
晏三合抽出手,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关于你们家老爷,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
应该有的。
毛氏挖空心思的想。
可越想,心越慌。
除了那几桩重要的事情以外,她好像根本想不起来关于老爷,还有什么值得和晏三合说的。
他每天在衙门里忙;
她在内宅忙;
两人真正能说上话的时间,也就每天晚饭到深夜的那一两个时辰,这还得在男人有空闲的情况下。
两人说的也都是家长里短的话——
儿子房里怎么样?
女儿女婿怎么样?
年节送什么礼?
孙子、孙女今儿个又做了什么好玩的事……
“三十四年,我和他成亲整整三十四年,我嫁给他的时候还是个大姑娘,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
怎么一晃,他都已经走了两个多月。
毛氏忽然心酸不已,泪如雨下道:“晏姑娘,我想不起来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晏三合明白这种感觉。
晏行棺材裂开后的头几天,她开始探究他的心魔是什么,于是脑子里就开始回忆和晏行的点点滴滴。
谁知,越回忆,脑子里越是空白一片。
记忆好像定格在每一个慵懒的午后,他在窗下读书,她在案前练字,时间就在这浓稠的安静中,不知不觉地流逝。
“太太。”
晏三合伸手拍拍毛氏的肩。
“日子好过,就没有特别要记住的地方,不信你回忆一下这两个月,只怕每一桩坏事,你都牢牢记在心里呢。”
毛氏的哭声戛然而止,脑子里闪过这两个月发生事情。
果然,每一桩都像刻在心上似的。
“朱老爷算得不错,你的八字极好,命数极好,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年纪越大,福报越好。”
说完,晏三合抬头看向李不言。
“问不出什么了,让人摆饭吧,顺便去看看小裴爷那边好了没有?”
“我这就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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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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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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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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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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