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难掩心中的惊喜。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是在什么场合穿的?还有,这衣裳是唐府绣娘做的,还是什么人送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鞭炮一样在唐见溪的耳边炸响。
“晏姑娘,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别的我都不知道。”
“你说。”
“那日。”
那日?
应该是唐家被抄那日,唐之未从天之娇女,变成了阶下囚。
晏三合问:“她用这身衣裳做寿衣,是在怀念从前的美好吗?”
唐见溪嗫着说不出话来。
“好!”
晏三合见问不出什么,只能往后退一步。
“上山的时候我和唐老爷提起过,静尘的心魔是一段锣声,你在唐家时,有听过锣声吗?”
“唱戏不就用锣吗?”
“除此之外呢?”
唐见溪皱眉,摇头表示没有了。
“听戏对唐之未来说,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这事不可能是她的心魔。”
晏三合斟酌片刻,“唐老爷,以你对静尘的了解,她会为什么东西,久念成魔?”
唐见溪又是一脸的茫然。
“唐老爷,我们继续来摇头,点头。”
晏三合:“唐之未在教坊司的后几年,你常去看她,她可有提起过那个负心人?”
唐老爷摇头。
晏三合:“你有没有主动向她提起过?”
唐老爷点头。
晏三合:“她愿意听吗?”
唐老爷冷笑,“我的毒誓是随便发的?”
那么也就是说,唐家被抄,唐之未入教坊司后,陆时这个人就消失在她的生命里,提都不能提,直到死。
晏三合缓缓起身:“夜很深了,唐老爷、唐太太早些休息吧。”
“不问了?”
小裴爷着急,可都什么还没问出来呢!
“今天听到的足够多,我得理一理。”
晏三合起身瞄了小裴爷一眼,率先走出了书房。
小裴爷总觉得晏三合那一眼,是要他赶紧跟上去的意思,正要招呼谢五十走呢,谢五十冲唐见溪行了个礼,大步追过去。
“嘿,你们等等我啊!”
……
晏三合没有走远,就在几丈外等着。
等人围上来,她立刻低声道:
“如果我没有推断错,静尘的心魔应该在唐家的案子和负心汉之间。案子暂且不说,陆时这个人,我想听三爷和小裴爷好好说说。”
谢知非:“这里说不方便,走,回房间。”
说回就回,回的是晏三合的房间。
虽然已经丑时二刻,朱青他们身上还带着伤,但没有一个人舍得离开。
事情竟然牵扯到老御史陆时?
这他娘的可太稀罕了。
小裴爷亲自沏茶,“谢五十,你后背有伤,我来说吧!”
“我来说,陆时这人,我知道的更多一点。”
谢知非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晏三合给惊住了。
“如果说这四九城里,非要选出一个清官、一个好官,陆时不站出来,谁也没那个胆站出来。”
“我的妈哎,还清官?”
李不言惊呼,“这人可真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啊,妥妥的伪君子。”
这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要不是伪君子,怎么能在唐岐令倒台,先太子倒台后,不仅毫发无损,还一步一步爬到二品大员的高位上。
“他从御史台最小的官做起,一辈子没娶妻,没生子,家里一个三进的小宅子,宅子里三五个忠仆。”
谢知非:“逢年过节,别的二品大员府前车水马龙,他的府前永远冷冷清清。”
晏三合:“为什么?”
“一是没有人敢给他送礼;二是就算你把万贯家产都捧到他面前,他前脚收下,后脚就上交国库。”
谢知非苦笑:“第二天还要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罪名是贿赂朝廷官员。”
“听听听听,真够正直的。”
李不言嘴角不屑,“要知道正直的人,可爬不到二品大员的位置。”
“你说得很对!”
谢知非懒得和李不言抬杠,顺着她的话道:“但他就有那个本事,让皇帝看中和信任。”
晏三合:“他的确师从唐岐令吗?”
谢知非:“这个我还真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他年轻的时候读书很厉害,好像中过探花。”
“探花?”
小裴爷惊着了:“陆时竟然还是探花郎?真够聪明的!”
晏三合:“他的出身呢?”
“金陵府人,据说他生母是个小妾,有一年除夕晚上,我和兄弟们巡街,就看到他带着个仆人在街上闲逛。”xǐυmь.℃òm
谢知非回忆着那次偶遇,“我下马问他,老御史怎么不回去吃团圆饭啊,他回了我四个字:无人团圆。”
无人团圆,那就意味着陆时和陆家人几乎没有走动。
晏三合又问:“他性子呢?”
谢知非思忖道:“六情不认,算不算性子?”
晏三合:“算!”
谢知非:“铁面无私,算不算性子?”
晏三合:“也算!”
谢知非:“披荆斩棘,算不算性子?”
晏三合不太明白,“披荆斩棘这四个字,要如何说起?”
“你想啊……”
谢知非:“被他盯上的人,是不是死路一条?”
晏三合:“是。”
谢知非:“反正左右都是死路,会不会有人不信这个邪,要为自己搏一搏,搏出条活路来。”
晏三合:“会。”
谢知非:“诬陷他,反咬他,甚至杀了他,这活路不就来了?”
晏三合:“对。”
“所以咱们这位老御史大人,据我所知至少蹲过两次监狱。至于暗杀……”
谢知非耸耸肩:“那次数多得就数不过来了。”
“哟,命很大,也很硬!”
李不言:“身边有高手吧?”
谢知非:“高手不高手,三爷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李不言冷笑:“这就充分说明一个问题。”
谢知非:“什么?”
“好人不长命,乌龟王八活千年。”
李不言笑眯眯:“三爷,你说是不是啊?”
是个屁!
你个抬杠的粗鄙武夫,给三爷滚!
谢知非嘴都要气歪了,“晏三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晏三合给了李不言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不娶妻的原因是什么,三爷可知道?”
听听,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好姑娘,该有的说话态度。
谢知非被气歪的嘴,又正了过来,“真正的原因我不太清楚,听说他那个地方好像受过伤,不太行,和太监差不多。”
“娘咧,你听说得可真多!”小裴爷心说这些事情怎么他一件都不知道。
“我是什么衙门,你是什么衙门。”
谢知非眯起淡色的瞳孔:“对了,我记得他今年好像不小了。”
晏三合:“多大?”
谢知非:“不是五十六,就是五十七,应该没到六十。”
晏三合掐指一算,大吃一惊。
“他竟然比静尘大十来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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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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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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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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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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