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闻言沉默了会,才开口:“老夫人,您节哀。”

  董婧妤:……

  陆观、董婧姝、陆佩华:……

  陆观看了沈清两眼。

  见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也拿不准她这话是个啥意思。

  他跟沈家兄妹朝夕相处两年了,自然能看出沈清的不一般。

  虽说他有时候也嫌这小丫头诡计多端、目无纲纪,还带坏了他小徒弟,简直是随了她大舅,但不得不说这小丫头解决问题有一套办法。

  就比方说他听人说这小丫头当年怂恿众人逼马文会带头闹事,不管这小丫头当时是咋想的,结果是解除了清源的危机。

  再比方这小丫头去年状告高金宝。

  原本像高金宝这样做小买卖的,沈家去告人家,倒显得恃强凌弱,可结果却是沈家名利双收,沈家不仅博得了个好名声,还杜绝了往后再有人剽窃沈家的包。

  他让大姨子把秦家的事说给这小丫头听,一来是存着试探之意,二来也是想着,万一这小丫头有为秦家平反的办法呢?

  没想到小丫头就回了这么一句话。

  沈清见众人都盯着她,轻叹一声,才看向屋里的下人:“你们先下去。”

  秦家的几个丫鬟婆子看看董婧妤,董婧妤眼睛微闪,冲众人摆摆手:“都去外头看着院子。”

  “是。”众人这才动身。

  待人都走了,沈清才问:“当今全国盐场,每年产盐多少?”

  陆观好歹当过九年官,闻言道:“至少一百五十万引,每引折盐三百斤。”

  沈清:“那每年朝廷收的盐税是多少?”

  陆观:“约两百多万两。”

  沈清算了算,道:“也就是说,一斤盐朝廷只抽税四五文钱。”

  陆观:“正是。”

  沈清:“可山西的盐价,便宜时也要四五十文一斤,扣除盐商买盐及运输的费用,成本多不过十余文,就说山西的盐,一斤便至少有二三十文的利润,凭商人怕是吞不下这么多。”

  陆观:“你说的不错,盐商想要拿到盐,上下打点使的银子,可是朝廷盐税的数倍。”

  沈清:“这么算起来,光是盐一项,每年有人要从中贪个上千万两银子,这其中牵扯多少人的利益,岂是一个巡盐御史能左右的。”

  陆观叹气:“确实,当年我那连襟干了件蠢事。”

  人人都算得明白的账,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又岂能不知。

  江南三个织造局,鼎盛时候,光是工匠便有数万人,可朝廷每年给三织造拨的经费,拢共一二十万两银子,这点银子又要给工匠发工钱,又要采购最好的蚕丝、货物,怎么够用。

  这盐的利润谁贪都是贪,不如让吴家搞点银子来供织造局的经费,这才是吴家人时不时担任巡盐御史的原因。

  盐政贪腐现象是沉疴宿疾,哪能这么容易解决,当年他那连襟便是有心想将此事捅个窟窿,枪头也打错地方了。

  董婧妤:……

  她虽心中惊讶沈小姑娘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分析起政事也头头是道,但听两人这么说,还是郁闷非常。

  她知道自己亡夫蠢,但两人不能不能不要重申一遍?

  她擦了擦眼睛:“这么说,我秦家白白死了几个人?”

  沈清:“听说去年皇上打到京城时,有人给皇上开了城门,那人便是吴家的?”

  董婧妤:“正是的宣平侯吴楷。”

  沈清:“吴家在江南一带经营这么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皇上如今还需要吴家人办事,暂时不会动他。”

  董婧妤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陆观却注意到沈清的用词,问:“暂时?”

  沈清点头:“去年皇上抄了韩国公府,后韩国公李敬自尽,皇上解了韩国公府的禁令,还归还了一小部分家财给李家大房,你们可知道李家的家产有多少?”

  陆观等人摇头。

  沈清:“除了二十余万亩田地和数不清的铺子,韩国公府内的金银珠宝便值当数百万两银子。李敬娶过两位妻子,原配吴月梅,正是宣平侯的嫡亲姐姐,韩国公府的家产,大半都来自于吴月梅的嫁妆。吴家一个女儿的陪嫁便有这么多,其家产可想而知。”

  陆观:“吴家确实出了名的富,可你的意思是往后皇上会动吴家?”

  沈清:“皇上要办几件大事,其一,迁都,迁都必定要先疏通南北运河,否则石料、木料难运到北方,往后物资也难以调运,这疏通运河和建都的花费,难以估量。其二,皇上有意北伐,北伐必定需要大量军费。其三,皇上有意清剿倭寇,造战船、组建水师,又是一笔巨资。以当今国库的库银,能支撑几年?”

  陆观闻言沉思了番。

  那郭太后和其爪牙没少贪污敛财,今上光凭抄家就发了笔巨财,他听说如今国库很是充盈。

  可就光迁都这一项,每年怕都要扔出去上千万两白银,皇上又要北伐又要清剿倭寇,加上北方及河南等地遭受旱灾和战乱重创,皇上不仅免了这些地方三年税赋,还拨了不少银子到这些地方以稳民生,再充盈的国库也支撑不了几年。

  陆观又看向沈清:“怕是支撑不了几年,但这些与吴家有何关系?”

  沈清语气淡淡:“皇上十八岁就藩,在江南一带势力薄弱,如今还需要这些地头蛇帮忙做事,所以皇上暂时不会动吴家,但若国库没了银子,那就不一定了。”

  陆观:……

  董婧妤、董婧姝、陆佩华:……

  几人是听明白沈清的意思了。

  这意思等国库没钱了,皇帝还会打抄家敛财的主意呗?

  懂是懂了,但没人敢问。

  这话若问出来,岂不是在质疑皇帝人品?

  大逆不道啊。

  沈清一看就知道四人在想什么,不由失笑:“抄家只能解决一时问题,但盐税可以增添税赋,以弥补国库空虚,想要整改盐务,总需要杀鸡儆猴,此事往后能成为搬到吴家的机会。”

  陆观松了口气,旋即问:“你是说届时让吴家当那只鸡?”

  沈清含笑点头:“毕竟吴家出了名的富,舍他其谁。”

  陆观:……

  董婧妤、董婧姝、陆佩华:……

  四人默默看着笑盈盈的沈清。m.χIùmЬ.CǒM

  总觉得小丫头笑得模样像只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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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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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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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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