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闻长孙家的人个个身怀绝技,倒是没想到,这大昊的隐秘,都能知晓的一清二楚。
长孙致静静地望着对面人,眼角凝着一抹淡淡光色,似是笑了,又似是轻嘲。
他低了低眉,将手边的茶盏抬起又放下,如玉的指尖却停留在一个地方。
微微用力间,蛊三微半跪下的身子僵直,再不敢动。
清凌凌的笑音犹如三月暖风,却又刺人的厉害:“李大人谋算多年,掏空心血,甚至不惜把手伸到我玄灵的土地上,真是煞费苦心。”
长孙致说着,指尖似是用了些力道下压,紧接着,蛊三微手臂上青紫色的筋络竟是彻底层层崩开,骇人至极。
“你——”
压抑的痛喊声溢出他的喉咙,他费力的抬起眼皮看向那个逆着光的男人,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
好生恐怖。
他身为蛊人,自有一种命蛊绝技。
正是这男人刚刚说到的蜉蝣蛊。
他以自己的生命养育,自是作为杀手锏,哪怕是那一瞬间被看穿,他依然不死心。
跟着教神的那些岁月中,他蛊三微向来能不择手段的完成每一个任务。
今日,本该也一样。
“李郢没告诉过你么?玄灵有三术。”长孙致的声音忽而响起,打断蛊三微的思绪。
“纵世、玲珑……”
蛊三微紧了紧牙根,忍着剧痛的双颊,看向长孙致指尖那个即将被捏碎的蛊虫,哑声说着。
“对,”银白素衫的男人笑的清月失色,低眼莞尔,“还有一种,玉身。”
“在下不才,是第三术的传承家主。”
蛊三微瞳孔骤然一缩,青白的唇颤抖着。
师父曾提过,他蛊门的蛊绝非一般,哪怕是百毒不侵都未必能防范,但唯独世间一术“玉身”完全不惧。
这是世家大族的千年底蕴,更是悉通天地法门,是至强绝学之一。
但,能习得玉身的人,百里难出其一。
可面前,就站了一个。
*
皇宫。
一身红袍服的男人缓步走上御道,面色平淡无波。
明公公眯着眼睛瞧见人影,这才恭敬的行了礼:“太傅,陛下已等许久。”
李郢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几分,深吸一口气,笑了起来,眼底难得露出几分锋锐。
“劳烦公公,只是接下来本官许是要同陛下长谈,还望公公多候些时辰。”
明公公笑的一如既往,像是没有看出他的异常般。
“这是自然。”
其余的太监自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站着。
就在半个时辰前,陛下忽然一道秘旨发出,召太傅快马加鞭赶来商议要事。
本就是多事之秋,眼下一点举动都惹人不得不多想。
随着门缓缓阖上,众人的思绪也被关在了门扇外。
李郢慢慢的往里走去,右手小指微微颤动着。
正殿寂静的厉害,直到他走到龙案附近,李郢的脸上才露出几许微笑。
他看着背对着他的雕龙座,声音低沉:“陛下,许久未见,老臣真是满腹真挚之言想同你说。”
音落,一道沉闷的呜咽声自椅子上缓缓递来。
李郢闻声,先是轻笑两声,紧接着他笑的越发大声,眼尾堆砌的褶皱,让整个人都带上浓郁的阴鸷。
“哈哈哈哈哈……”
“陛下啊陛下,你什么时候不听话都行,但不该是现在。”
“呜呜——”
压抑的挣扎声再度传出。
李郢听见,猛地压低身子,把雕龙座转了半边!
只见骨瘦如柴的朱襄被绑在椅子上,手脚扎着四个黑色的环,尖锐的倒刺扣进他的皮肉,青紫交错。
黑白夹杂的头发凌乱的盖在脸侧,唯独一双浑浊的眼中迸发着浓烈的怒意。
李郢慢悠悠的打量着他的模样,笑着又走前两步,甚至连声音都柔和几分。
“陛下,何故这般盯着我?”
“想当初,老臣一心一意为你谋算长生不老,你也对老臣信任无比,我们君臣和睦,多好?”
“可你偏偏对顾家那孽种起了怜悯心,甚至不惜让他打乱仙炉供奉的计划。”
李郢说着,眼底都闪烁起幽冷的光,只是唇边笑意越发深邃。
“陛下,你多贪心呐,又想长生,又不想让人献祭,老臣真是苦恼。”
朱襄紧紧凝视着李郢,心中的愤怒让他恨不得跳起来扯住面前人的头,将其碾碎!
若非昨日楼昔送来仙炉中残存的尸骨碎片,他怕是被鬼迷心窍死在那仙炉中都不知道!m.χIùmЬ.CǒM
这些年,他喜怒无常,逐渐魔怔,甚至白日幻梦,竟是早早被李郢下了药物。
可恨啊可恨!
本想暗中着人缉拿这逆臣,可万万没想到,命令还未下,禁卫军的长矛竟是朝着他指了过来。
朱襄满心灼火,可终究抵不过身上的痛楚,只得盯着暗处的一个身影。
似是因着他的视线太过明显,暗处的依靠着墙的人影动了动身子,带出盔甲撞击的闷响。
紧接着,银白甲胄逐渐暴露在光线中,冰冷的色泽折在朱襄的眼中,深深刺痛他的眼眸。
男人声音沧桑,语调平静,掩藏在头盔中的面容尽数看不清,唯有双眼犀利如刀。
“昔日你还是皇子时,每每吃了亏,便是这副无能样子。”
“没想到,身居龙首多年,还是如此窝囊。”
朱襄闻声,双眸越发猩红,他呜呜的挣扎着,扭动着,最终被李郢玩弄般的按在了椅子上。
像是羞辱般,又捏着他的脖领,取下了塞在朱襄嘴里的布。
“陛下,老臣自是会让你问个明白。”
他笑说,手下却是把黑色的倒刺环用力的按了按。
“——”
剧烈的撕痛让朱襄冷汗涔涔,刹那间失声,巨大的痛感铺天盖地,让他无法逃离。
甲胄男人见状,峰眉蹙紧,倒也没说话。
半晌,断断续续的声音才把一代帝王的威严勉强捡起。
“你……居然没死。”
甲胄男人淡漠的看他一眼,竟是毫不犹豫的转了身,低哑的嗓音裹挟着深厚的情绪,一时分不出是恨意还是嘲意。
“死在哪?大漠黄沙间?还是部落的刀刃下?”
说着,男人不屑的偏过头。
“可惜朱襄,没人比我的命硬。”
他缓缓咧唇,紧接着又道:“明曳聪明半辈子,到头来竟是能被你这蠢货算计了。”
“倒是……可笑。”
朱襄听完,想说什么,却又猛地躬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空气中只剩下他破碎的几个字音。
“他……本就不该……活……”
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冷厉的刀刃直指朱襄喉咙,锐利的兵刃拉出殷红的线。
甲胄男人居高临下,杀意毕现。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一句话。
“留着你脑袋,你尚算皇帝,不留,你就是个死人。”
殿内寂静一片,唯有李郢的眼神微微变了几许,意味深长的看着男人的背影。
看来多年过去,这人和明曳的情分,真是半点未被消磨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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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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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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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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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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