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凝望着她,似是有些不忍,轻轻叹口气。
“我同皇兄对峙,准备数年的证据没用上,还险些入了大牢,幸而老阁公出手。”
“皇兄最终答应我可以翻案,可拂希欺君的罪名却不得不承。”xiumb.com
“但他到底还念着我们那微薄的情谊,我和他说,自贬为庶民,流放荆州边陲,交出兵权,保全我相公一命。”
卫枕钰眼中微涩,垂下眼睫。
“那你不留着看看如何翻案了吗?”
湖凝轻轻一笑,摇头:“傻孩子,我们在这段时间已经处理了当年构陷寒门的奸佞宵小了,也不算太遗憾。”
“至于剩下的结果,自会有人替我们见证。”
说完,她就笑意盈盈的看着卫枕钰。
“我如今没了权势,你不见我,便不会惹上一身腥。”
“还有,姨姨听说你们在荆州的所作所为了,我们阿钰果真是巾帼女子。”
卫枕钰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在此时却找不到头绪。
她抿了抿唇,又问:“还想去合谷村转转吗?”
湖凝微微抬眼,笑意柔和。
“既然贬为庶民,那自然是去哪里都能,不过要等防守松懈些,我们才能去。”
卫枕钰心中的不安稍微安定几分,又偏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赵拂希。
“……保重。”
赵拂希微微睁开眼,眸光似是有些涣散,他微微一笑,抬起掌比划了一个手势。
紧接着,低哑的声音传出。
“抄公主府时,阿南,那个地方有我们留给你们的东西。”
“本是安排了人告诉你们,眼下亲口说,咳咳……倒也更好。”
顾棐南见状,在瞬间意识到了些什么,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卫枕钰,随后快步走前。
“赵大人,当真一意孤行,再不回头?”
话中,隐含着只有二人才能明白的意思。
赵拂希先是怔了片刻,随后笑的眸光点点。
“阿南,孤身独影,亦难求全,更何况,我本是偷来的浮光片刻。”
说完,他就拉紧湖凝的手,笑的洒然。
“你们在京中,切记要小心主神司,此外,无人需避。”
卫枕钰总感觉这番话有些零碎,又有些奇怪,只当是自己没太听懂文人间的交流。
就见湖凝拍拍车板,温柔的望着她,忽然道:“丫头,咱们还是约定一下吧。”
“明年春天见,好不好?”
卫枕钰有些控制不住眼窝的热雾,低了低头,声音微颤。
“好,明年春天。”
“喂喂,这边有车轮印!在这边!”
嘈杂的士兵声再度传来,湖凝抬起眼睫望向声音传来地,眼中隐隐有泪光浮动。
好半晌,她轻轻道:“丫头,该分别了。”
卫枕钰刹那间感觉心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一般,喘不过来气,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清浅的分别竟像是永别一般。
幸好身后有人揽住她,带来温暖。
“我们该走了,阿钰。”
顾棐南轻轻揽住她的腰身,腾空而起,徒留押送车停在原地。
待彻底看不到两人身影时,湖凝轻柔的嗓音才缓缓散在空中。
“孩子,一路保重。”
副统领已经冲了过来,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一圈四周,随后转回车上。
“刚刚,你们见谁了?”
湖凝微微转头,眼中凝着丝丝缕缕的冷芒。
“贼人掳掠,做玩笑戏弄,我们如何会认识?”
“我看副统领是老糊涂了。”
她声音淡淡,带着天然的上位者威严。副统领脸色一青,捏紧身侧的刀。
好半晌,他脸上才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长公主哪里话,不过是我们教神还有话带给二位。”
“黄泉路上,不会让长公主和驸马孤单的。”
赵拂希垂在一边的手背青筋暴起,已经彻底模糊看不清的双眼微微撑开,面上一片嘲意。
“怎么?我们两个将死之人,你们教神还放心不下?”
“未免太……无能了吧?”
副统领闻言,眼神一凌,恨不得就地把两人解决,但终究还顾及着什么,只得忍下来。
他猛地转身,招呼剩下的官兵。
“严防死守,若是有人阻拦,杀无赦!”
“是!”
湖凝望着那道背影,唇边露出一抹讥讽。
主神司的走狗还真是无孔不入。
不过,一日是狗,终身便是奴性,这位嚣张的副统领,又能有几日命数?
*
卫枕钰二人其实并未走远。
隔着两条路的墙边,墨风靠在墙边,试图动一动蹄子,又被顾棐南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卫枕钰一直没说话,看着道路尽头许久,转眸望向人。
“你刚才,在打什么哑谜?”
顾棐南少见的沉默片刻,低垂长睫掩住眸中深幽。
“娘子,若他们在边境不顺,会有性命之危。”
卫枕钰的双手猛地成拳,死死地盯着男人。
她面色泛白,在一瞬间终于明白这种熟悉又诡异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兖明城主的那顿生日午饭犹在眼前,人却已经入土为安。
顾棐南见状,心痛的几乎窒息。
却在下一瞬,看到卫枕钰缓缓闭了下眼眸。
“他们,是无法活着到边境了,对吗?”
顾棐南沉默。
刚刚赵拂希的话是在说,他身体本也撑不了多久,能过到今日,已是侥幸。
便是今日没有朝中的‘赏赐’或许也没有几日可活,既然如此,倒不如一了百了,左右心中祈愿已经得到了结局。
或许长公主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便在他们离开京城远去荆州便着手动作,刚好等他们回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只是,她没想到阿钰会拦人,不得已又用一个温柔的谎言去遮盖再也无法相见的残酷。
但阿钰何其敏感啊。
他终究不愿再一次欺瞒。
风声都凛冽了些,偏僻小道上,才响起卫枕钰低哑的声音。
“我明白了。”
“去公主府,赶在抄家前,把湖姨的东西,都拿回来。”
顾棐南望着那双冷寂的黑眸,呼吸一窒,轻声应:“好。”
“都拿回来。”
眼看着她眼尾一点点殷红,又不忍劝慰:“阿钰,有些相见和分别,是宿命。”
卫枕钰安静许久,才缓眸回话,声音轻的就像是一阵雾。
“是啊,都是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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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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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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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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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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