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三岁吧?
苏年年怔住了几秒,心神晃了下。
上次跟霍询聊了一些他的过去,但也没具体到这种细节,显然,很多事霍询也不清楚,他自己不说,大概没人会知道。
呼吸屏住了些,她轻着声音,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你……见过你父母吗?”
耳后是男人温热的呼吸,没有任何波动,语气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三岁时当地反政府军发动了武装袭击,母亲为了救我,被流弹误伤,死了,至于那个父亲,没见过,他们都是普通人,我当时还太小,之前的记忆都不太深了。”
苏年年心脏莫名的揪起,“所以,你母亲死后,你就一直在流浪,没有救援吗?”
“难民太多,食物极度匮乏,救不过来,小孩子,好隐匿,自己出去找点吃的,反而容易活下来。”
苏年年翻过身子面对他,小手抚上他的轮廓,认真的听他诉说,“那后来呢?”
后来?
男人紧闭的眸子安静了片刻,还是睁开了,眼睛深黑,盯着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想些别的,很平静。
伸出两根手指轻轻蹭着她的脸,感受着那柔软真实的触觉,他噙着淡笑缓缓道:“那些年一直战火不断,经济瘫痪,资源极度短缺,后来长大了点,想活下来,要么被抢,要么抢别人的。”www.xiumb.com
顿了下,他扯过她抱在怀里,脸贴着她的额头,低喃着像是自嘲的笑了下,
“苏年年,那些年,我干了不少坏事。”
也亲眼见到了什么是人间地狱。
有些记忆,这么多年,已经变得遥远了,他几乎快要忘了,突然去回忆才发现,血淋淋的一切,还都在眼前,无法抹去,只是早已没了任何知觉。
他的气息始终很平静,面上也看不出任何波澜,像是在把这段血腥的经历当成别人的故事说给她听。
他不需要她感同身受,只是她问了,他就告诉她。
战火、废墟、饥饿、尸体、孤儿,不论是谁,只这几个词组成的画面就能让人心痛到窒息,苏年年又怎么会想象不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眼泪控制不住的砸了出来,没有哭声,只有泪水像是连成了线的止不住,哽咽着不停的道歉,“对不起……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以后再也不问了……你也不许再想了……”
“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也管不着,但你现在是裴司谦……人不能总活在过去里,舒家把你从死神手里拉回来那一刻,你就只属于这里了。”
眼泪渗入他的睡衣,微热的温度,灼的他胸口微微缩了下。
捏着她的下颚抬起那张小脸,满面泪痕,眼角大颗的泪珠滑下,肌肤白里透红,粉嫩莹润,湿润的眸中说不出的悲伤。
他心中一紧,用手指静静地给她擦拭着泪,但越擦越多,女人紧咬着唇瓣,连哭都没有声音。
“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只是存在过,早已经不重要了,我如果还在乎,你会不怕我吗?”
他对着她一笑,目光温柔的不像话,“我记得你说过不怕的,所以也用不着为我难过,别哭了,嗯?”
苏年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眼里都是他的倒影。
裴司谦心中软了软,扣着她的脑袋,在她脸颊上吻了吻,低低的诱哄,“小骆还在门口,要是看到你哭,肯定以为是我在欺负你,以后估计是不会给他爸好脸色了。”
“他敢!”苏年年俏脸一板,红着眼睛,像个小兔子,奶凶奶凶的。
男人挑眉,“他现在把你当靠山,什么不敢做?”
苏年年搂上他的脖子,忽然凑近他的唇,轻轻落下一吻,“裴司谦,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对不起儿子,妈咪忽然觉得还是更心疼你爸,你爸拼了命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你可不能辜负啊,好好努力吧。
此时外面趴在门上的小身影正眼巴巴的听着里面的动静,突然小小的打了个喷嚏,他伸着肉肉的小手挠了挠鼻子,沉默了几秒,忽然拍着门大声地控诉,“爸爸,太阳都晒屁屁了,您不能总是霸占着妈咪……”
裴司谦,“……”
苏年年顿时笑了,“他现在每天都起这么早来敲你的门?”
“我比他起得早。”
“哦……从此君王不早朝,原来我也算得上红颜祸水啊。”她笑的得意,之前的悲伤一扫而光。
“从此君王不早朝,上一句呢?”
她脱口背出,“春宵苦短日高起啊。”
男人勾唇一笑,忽然翻身覆下,声音跟着喑哑,“日头还早。”
“……”
苏年年可不想继续跟他闹,正要推他,门口又传来稚嫩的声音,“爸爸,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早饭,你都很久没做了。”
裴司谦,“……”
“爸爸,我昨晚的功课你还没检查哦。”
“爸爸,我把你最爱的那副油画弄破了。”
“爸爸……”
门口的小朋友不停的絮絮叨叨,像是要把前面三年的乖巧形象崩个彻底,其实就是为了给他亲亲妈咪一个早安吻。
早安吻当然要在早上,睡到中午就不算了。
裴童鞋昨晚知道苏年年下午要走,其实天刚亮就起来了,到底还是怕他爸,熬到现在才壮着胆子来敲门。
裴司谦有些头痛,他发现这儿子越来越像捡的了。
他皱着眉,烦躁的很,“下次换个地方,不能让他知道。”
苏年年笑的幸灾乐祸,摸了摸他的脸,“裴总打算带着老婆去开房?”
“不想换房,换车也行。”
“……”
……
整个餐厅飘着煎蛋和培根的香味,高大冷峻的男人挽着衬衫袖口,身上围着围裙,动作熟练从容地在厨房忙活。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趴在门口。
“你爸是不是很帅。”苏年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优雅的身影。
“帅。”小朋友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道:“但是我长大会比爸爸更帅。”
苏年年乐了,捏了下他肉肉的脸蛋,得意地哼哼:“那当然,你可是我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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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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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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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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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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