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推了推鼾声如雷的徐胖子:“胖子,起来吧。今日是抄家期限的最后一天。”
在京城中无足轻重的常风,已经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惊天政潮里。
他跟天下人一样,同情苦命的太子。
但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又不得不成为别人攻击太子的一枚棋子。
卒子已经被棋手推过了河,没有回头路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一天抄够三万两之数,保住自己在锦衣卫里的腰牌。
他劝慰自己:人生在世,总要做几件亏心事的。
常风跟徐胖子、糖糖吃了早点。
不多时,黄婆子来了。将妹妹交给黄婆子,常风二人出得四合院,牵着虎子,先去锦衣卫点卯。
走到驴吊子胡同口,迎面走来了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打着一个幡子。幡子上写着“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
常风瞥了一眼,心中未免好笑:口气真大。
算命先生伸出手,拦住了常风:“二位大人,且慢行。”
常风问:“什么事?”
算命先生嘴里嘟嘟囔囔:“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麻利麻利哄......”
“啊呀!我看二位官家印堂发亮,今日是求财得财。可惜财不归己,但仕途上必有一步升腾!”
常风心中暗道:这厮糊弄无知妇人的说辞还真蒙对了。
今日得在蔡府再抄出八千两脏银才能交差。这不是求财嘛?
抄出来的银子要经过上官们扒皮后,移交户部。财的确不归己。
常风向来不信什么阴阳。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财在何方?”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财似在水中,实在土中。”
常风追问:“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故作神秘的表情:“天机不可泄漏也!”
一旁的徐胖子憋不住了:“滚开!大清早想从我们哥俩手里诓骗钱财?”
“仔细胖爷我跟顺天府的衙役打声招呼,把你府衙大牢的尿桶上!”
算命先生逝趣的转身离去。
徐胖子对常风说:“这老棺材瓤子,骗钱摘茄子也不看看老嫩!”
常风道:“别说,这骗子满嘴胡沁,蒙得还挺对。”
二人到锦衣卫点了卯,喂了虎子。
尝粪镇抚使,坏老板朱骥又来到了二人面前。
朱骥冷冰冰的说:“万指挥使改了钧令。”
徐胖子因为是公爵世子,有时候在朱骥面前不是很规矩。他喜笑颜开:“指挥使和您开恩,抄不够三万银子也不罢我们的职了?”
朱骥瞪了徐胖子一眼:“不。指挥使说,若你二人抄不够三万银子,说明在包庇贪官。”
“包庇贪官的人,不仅不配做锦衣卫,甚至不配做普通百姓。”
“徐光祚有爵位要承袭。逐出锦衣卫就不再追究了。常风无爵可袭,发配大同充军。”
虽是初秋清晨,天气略冷。常风的脑门上还是沁出了冷汗。
怎么?抄不够三万之数,不仅要断我的前程,还要断我的生路?
朱骥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记住。到今日酉时......三万!”
常风无奈,只得领着一众手下,再次来到了蔡忠府邸。
“八藏”仅剩下“井藏”、“异藏”未查。
常风倒是没着急进行这两个步骤。
他吩咐一众手下:“翻明财!”
一众手下开始行动。
所谓的“翻明财”,就是翻箱倒柜。
藏在暗处的财物,才算“八藏”。
那些放在显眼的柜子、箱子里的财物,是在明处,曰“明财”。
一般翻明财,要放在抄家的最后一天。
没有为什么,常风的师傅就是这么教他的。
他师傅一年前办砸了一件差事,被上面密裁,尸体扔到了城南乱葬岗。
就在此时,昨晚值夜的第四小旗的旗官儿,领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校尉走了过来。
常风问:“怎么回事?”
小旗答道:“石文义这厮色胆包天!昨晚他去小解,走岔了路,七拐八拐拐到了关蔡府家妓的西跨院。”
“有个大同婆姨勾搭他。他没憋住。在柴房里把事儿给办了。”
“办事的时候,他跟头叫驴一样,那大同婆姨叫唤得跟只发春的野猫一样。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守夜兵丁。”www.xiumb.com
“还请总旗将他交到南镇抚司发落。”
常风默不作声,凝视着石校尉。
睡了看押的犯官女眷,按家规应送到专管本卫法纪的南镇抚司治罪——杀头之罪!
可是,石校尉的亲大哥,是后军都督府佥事。朝廷正二品武官。
石校尉要是经常风的手,被押送到南镇抚司,掉了脑袋。他大哥能不找常风的后账?
常风穿着锦衣卫的虎皮。石将军不敢拿他怎么样。
可万一今日抄不够三万两,被扒了虎皮,发配到大同充军呢?
石将军可是专管边军的!捎一封信给大同那边,就能让常风人间蒸发。
常风的脑筋飞速转动,他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常风问石校尉:“那八个大同婆姨,扬州瘦马,已经上了教坊司的名册,对不对?”
石校尉一脸惊恐的表情:“对。”
小旗提醒:“虽上了名册,但还未交接给教坊司。”
常风摆摆手,打断了小旗,继续问石校尉:“既上了教坊司的名册,她们就是官妓,对不对?”
石校尉七魄已经丢了六魄,只能茫然的说:“对。”
常风第三次发问:“你昨夜跟那妖精睡觉,给了她二两银子,对不对?”
石校尉目瞪口呆,一时语塞。
常风笑道:“你给了一个官妓二两银子,跟她睡了一觉。那就不算私媾犯官女眷,而是宿妓。”
“《大明律》虽有明文,凡官吏宿妓者,杖六十。可如今哪个衙门还管这一条啊?”
好家伙,常风若活在现代,妥妥的罗翔第二。
石校尉反应了过来,知道常风是在给他开脱。
他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我给了她二两银子。”
常风下令:“松绑吧。”
小旗给石校尉松了绑。
常风从袖中掏出了四钱碎银子:“弟兄们,谁带身上带着现银。凑出二两。给石校尉。”
众人纷纷解囊,转眼工夫就凑了二两碎银。
常风将碎银放在了石校尉手中:“快去付嫖资吧!”
石校尉给常风深深作了一个揖:“多谢了,总旗。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常风没有在说话,摆了摆手。石校尉三步并作两步,前往西跨院付嫖资去也。
常风吩咐其余手下:“别愣着了,赶紧翻明财!”
众人各自忙去了。
徐胖子压低声音,说:“常爷,你就是条永定河里的老泥鳅!”
常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公门之中好修行啊!”
“翻明财”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蔡府的箱子、柜子,被翻了一个遍。
找到的白银、黄金、铜钱、宝钞,加起来不过总折六百两而已。
尚差七千四百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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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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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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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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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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