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后半夜的时候,李藿就彻底清醒了,天亮后更是学里都不去,亲自去几个桓楚来的文士寓所问询。
没走两家,六郎找到他,低声道:“那边问到了,应郎君被县里抓走了。”
“什么罪名?”几乎一夜没睡,李藿肝火很大。
“说应郎君刺探费县地形,图谋不轨。”
应同替李家勘测南地如何兴修水利一事,从未隐瞒于人。而且,今年应同来时,也有其他家想开垦荒地的要雇他。是应同觉得自己钱够花、书够看,不想再吃荒野求生的苦,都婉拒了。
所以,说应同是桓楚探子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李藿眉头紧皱,坐在牛车里仔细思量。
几个工坊,是南亭侯孙家、孔家、李家、范家四家合作,张理新到费县不足半年,目的是什么四家心知肚明。
可张理这个棒槌这么久除了常常派贼曹校尉去恶心范生,一直也没找到其他的切入点,李藿还以为他要硬靠张氏的实力插入。最近他有开始拿茶馆作筏子,李藿还暗笑他浪费时间,范生等他“入股”等得都望眼欲穿了!
如今看来,张理不是来加入做第五个合伙人,他是想把李氏彻底挤出去!
通过应同牵扯李氏,给李氏扣一个他国探子勾结的罪名!
这个罪名一旦扣实了,为了活命,自家怕是只能任由张理摆布。
届时,不用得罪南亭侯和孔家,张理想从李家得到的茶馆和工坊股份,就都能拿到了!
“竟然是这样的毒计……张理怎么突然这么……不!是裴嵇!”李藿心念电转,口中喃喃。
六郎听不懂,但是他知道事情紧急,问道:“郎君可有对策?”
李藿后脑轻轻磕着车厢,琢磨半晌,然后才道:“去孔十六家!”
孔伯渊自“病”没了原配,日子就和顺起来。因着是他主母给他说的这门“好亲”,也不好管他再婚之事。
他也没个正经差事,反正家里每月都给他足足的月利,孔伯渊除了口腹之欲,没其他烧钱的嗜好,竟让他跟柔娘两人在自己的小三进里,过起小日子来。
他今日也是在家看柔娘给他奶孩子,一听门子来报说白驹来了,便放弃与长子争食,整理好衣襟,趿拉着鞋子就迎了出来。
“白驹如何来了?今日可不是休沐。”
阖县如李藿这样,家里没事儿就日日去上学的郎君就这一个。再加上他有真才实学,大部分同辈的都很信服他做文首。
李藿苦笑道:“今日藿是有要事来求伯渊兄。”
“诶——你我交情,何谈一个求字!”孔伯渊一听,知道他是真有事儿,直接带他去了自己的书房。
李藿坐下后,开门见山道:“昨夜老宅的仆从报与藿,说合异兄(应同的字)漏夜未归。藿怕他人在异乡遇到事端,便让家下人找了一夜……”
孔伯渊眉头一皱,应同他认识,性子谨慎,就算晚上佳人有约,也不能不派人回来告知一声。赶紧问道:“白驹可寻到人了?”
李藿一叹:“找到了。昨日从茶馆归旧宅的路上,他和书童二人都被贼曹抓了。”
“什么罪名?”
“刺探费县。”
“嘶——”孔伯渊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明白了李藿的意思。“好毒啊!”
“李氏是不怕查的。李氏与桓氏的仇怨,世人皆知。李氏子孙如何能不孝到为桓楚做刺?张理居心,简直歹毒!”
李藿气狠了,连名带姓的叫张理,按照此时的风气,约等于骂人了。
“白驹此来,可是想让为兄去找王校尉?”孔伯渊说的王校尉,就是费县的贼曹校尉,他二人也是因为张理的骚操作才有了交情。
“正是!”李藿点点头,“此事全与合异兄不相干,他不过无辜受累。藿想请伯渊兄做个中人,求王校尉手下留情,莫要为难他主仆二人!
无论张理要何口供,也请王校尉告诉合异兄,全招了便是,很不必为了李氏白受皮肉之苦。
待事解后,李家定有重谢!”
孔伯渊把鞋子提上,站起身,“这等小事包在为兄身上,白驹快去准备其他吧。”
“多谢伯渊兄!”李藿赶紧给他行一礼。
孔伯渊跟他关系好得很,袖子一摆,直接让下人准备车,跟李藿一起出门了。
孔伯渊去找贼曹校尉,李藿要再仔细的考虑下之后如何行事,便往家走。www.xiumb.com
还未到上莲道,李藿便看见了一只浩浩荡荡的牛车队,竟然还有车夫认识他,给他见礼。
“见过郎君。”
“你们这是……”李藿希冀的看着车夫。
“回小郎君,家主回来了。”
阿耶回来了!
被外人欺负了好几回的李藿立刻有了主心骨,见上莲道里被自家的车队堵了,也不再等,直接下车快步家走。
大门口,司喜正指挥着他们往下卸行礼,见他脚步匆匆,迎了两步,笑道:“郎君,家主和董郎君回了!现在前厅呢。”
李藿大步往里走,还未进前厅,便听到阿耶和肥儿子的笑声。
“阿耶!”李藿跨过门槛,朗声道:“阿耶回来了!见过董世伯!这一路可还顺遂?”
李清抱着长孙,浑身的疲累便消散了,笑道:“并无不顺。”
董暾刚逗了阿炈几句,一见李氏白驹,也笑道:“这可真翩翩佳公子,皎皎李白驹。磬明兄羡煞我也。”
“呵呵呵……温阳兄谬赞,白驹不过尔尔。”李清抱着大孙子,傻乎乎的自谦。
这样的儿女福,董暾羡慕的紧,与李藿简单交谈几句后,便说乏累,被李藿送去了客院。
“阿翁!阿炈送阿翁回房!”阿炈见阿翁没人送,便站起来拉着他往后走。
“哈哈哈……阿炈送阿翁。”李清也站起身,弯腰把阿炈抱起来,大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天气热,阿炈喜欢玩儿水,非要跟阿翁一起洗澡。足扑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完。
李清这辈子也是头一次亲自带这么小的孩子,加上旅途劳累,不知不觉就带着孙子在榻上睡着了。
见状,李藿便走出阿耶的院子,去找媳妇。
华静正在看李清带回来的四十车货物的清单,“司喜,这二十车都是范家的,先让他们直接送去吧。粮食家里放不下,让他们拉去山庄的粮库。”
“少君,怕是山庄里的粮库也放不下。”
“多出来的先找地方放着,这两天让他们再建几个粮库。”
“是。”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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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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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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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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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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