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没什么意见。
反正她和周显霁之间清清白白,不怕魏绯扇在旁边盯着。
周显霁居住在寄北宫。
被宫人引着踏进宫室,只见远处设有大片草场,引一泉活水作溪流横穿而过,几名年迈的老人身穿北地的窄袖胡服,正慢吞吞地放马饮水,本该是鲜活景象,可惜时值秋日,草叶凋零,看起来颇有些空旷萧瑟。
魏绯扇看魏紫一眼:“你还不知道吧?显霁哥哥的生母乃是北地异族的公主,当年入京为妃,天子特意为她修建寄北宫,怕她思乡心切,于是在宫里设草场养马,好慰藉她的思乡之情。只可惜她刚生下显霁哥哥就病逝了,这座寄北宫,从此便只有显霁哥哥一人独居。”
她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仿佛知道魏紫所不知道的事,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魏紫沉默。
穿过汉白玉砖道,她注意到远处的马厩里还拴着一匹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鬃毛梳理的整齐光洁,颈间佩戴编织金线的七彩丝绦,比其他马儿更加彪悍漂亮。
“这是当年北妃入京时,骑乘的马匹后来生下的种,”魏绯扇眼底流露出一种向往,“只有显霁哥哥才能靠近它,旁人但凡稍微亲近点都会被它撅蹄子。前两年三殿下带我们偷偷来这里玩,三殿下和哥哥他们那帮公子哥儿不信邪,都想驯服它,结果全被踹飞了……要是我也有这种认主的马儿就好了。”
魏绯扇说着,又指向不远处的兵器架:“你瞧见那个没有?”
魏紫望去。
兵器架空空落落的,只斜斜插了一根银枪。
日晒雨淋的,再加上无人使用,那银枪已然生锈斑驳。
她问道:“二殿下从前舞枪吗?”
“当然!”魏绯扇回忆往昔,圆杏眼里出现了些许崇拜,“以前显霁哥哥的身体并没有现在这么虚弱,好像直到十四岁以前,他都可以舞枪骑马。他的枪法很潇洒漂亮,哥哥说,北妃来自草原民族,那是天生就在马背上战斗的种群,显霁哥哥身上流着他们一半的血,若是没有生病,现在大约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了,恐怕就连他也不及显霁哥哥厉害。”
魏紫听得出神。
周显霁那么斯文清冷的一个人,策马提枪该是怎样的画面?
说着话,已经到了宫室前。
宫娥推开殿门:“殿下已经吃过药了,二位姑娘这边请。”
即便小内侍已经打开窗户透风,但殿内仍旧弥漫着驱之不散的苦药味。
殿内堆积的最多的,是成卷的古籍,魏紫料想是周显霁拿来打发时间的。
周显霁一袭白衣,倚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肩头披着薄软的斗篷,脸色十分苍白虚弱。
见过礼后,魏绯扇难忍地用手帕扑了扑面前的药味儿,道:“显霁哥哥吃的什么药,闻起来好生苦涩,你如何喝下去的?!”
“每年秋冬这身子总要闹上几回病痛,这些年早已喝习惯了。”周显霁回答着,目光落在魏紫的脸上,“你们坐。”
宫娥端来果盘和糖盒,笑道:“两位姑娘莫要见怪,殿下的宫里许久没来过女客,姑娘家爱吃的花糕点心什么的都没来得及预备,只有这一盒莲子糖。已经吩咐人去煮杏仁茶,很快就能端上来了。”
魏绯扇很懂事地甜甜笑道:“有劳,我们坐坐就走。”
因为开窗的缘故,秋风吹进殿内,周显霁又剧烈咳嗽起来。
宫娥惊吓不轻,连忙掩上窗户。
魏紫蹙眉道:“究竟是什么病?连太医院的医正都没办法根治吗?”
“幼时落水伤了心肺,这才惹出这些毛病。”周显霁想尽力轻描淡写,却因病而显得声线嘶哑,他虚握着拳头艰难咳喘,“根治是不能的了,医正说,若是保养得宜,兴许也能像寻常人那样长命百岁。”
魏紫紧紧捏住一颗莲子糖。
糖衣在温暖的指腹融化,略有些粘手。www.xiumb.com
她把那颗莲子糖抵进唇齿间,所谓的“保养得宜”,是再也不能上马、再也不能提枪,明明是北地女子的至亲骨肉、本该在马背上肆意驰骋的儿郎,却成了個囿困于皇宫的病秧子。
他将被关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一辈子都吹不得风,一辈子都回不到他母妃的故乡……
魏绯扇呷了一口宫娥端上来的热杏仁茶。
圆杏眼里闪烁着算计。
娘亲教她和所有皇子都保持良好的关系,绝不轻易将自己的心许给任意一位,可周显霁这边,他病成这副模样,谁知道能活几年,显然是没可能继承大统了。
可惜了那样高贵的出身。
她暗暗惋惜,合拢茶盖,笑着起身:“显霁哥哥,时辰不早,我和姐姐该告退了。”
周显霁颔首,目光流连过魏紫的面庞,顿了顿,还是叮嘱道:“小紫平日里闲来无事,可以来我宫里坐坐。我近日新得了几本有意思的民间故事集,将来有机会讲给你听。”
离开寄北宫,离开宴还有一个时辰。
女眷们都还在轮流拜访探望各宫娘娘。
魏紫正想去找魏老夫人,一名小宫女急匆匆迎了过来。
她朝两人福了一礼,恭声道:“季昭仪娘娘请魏大姑娘、魏二姑娘去宫里说话。”
“季昭仪娘娘?”
魏紫好奇。
小宫女解释道:“我家娘娘是三殿下的生母。”
周显阳的生母……
魏紫恍然,不禁多看了一眼魏绯扇。
她是知道周显阳爱慕魏绯扇的,季昭仪请她们去说话,必定是冲着魏绯扇。
魏绯扇撇了撇嘴,眉宇间透出几分不屑,道:“带路吧。”
季昭仪容色普通,举止也十分拘谨。
瞧见两姐妹进来,她连忙起身迎了上来,怜爱地握住魏绯扇的手,声音里透出几分讨好:“从中午就开始盼望伱们来我宫里玩了,一直盼到现在。我前两日就吩咐御膳房准备花糕点心,全是扇儿你爱吃的。”
“多谢昭仪娘娘。”
魏绯扇笑容淡而疏离。
魏紫望了眼花几上五花八门的花糕点心,不觉挑眉。
季昭仪很疼爱魏绯扇,可魏绯扇似乎不大待见她。
也是,听说季昭仪是宫女出身,天子醉酒稀里糊涂春风一度,侥幸令她怀了子嗣,可哪怕生下的是个皇子,又在深宫里生生熬了二十年,到现在也才受封昭仪。
魏绯扇眼高于顶,瞧不上她也是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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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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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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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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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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