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她一直待在那里,整日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几年前,一说到下乡那些追求进步的人人都是抢着去,一个个还指名要去最艰苦、最能锻炼人的地方。
一家有个支援建设主动下乡的,街道都敲锣打鼓地进了家门,戴着大红花,满脸骄傲,背着行李志气满满地离开家。
但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去了那里户口也一并迁走了,有的人眼看着回城无望,在那里成了家,扎下了根。
现在一个又搞什么工农兵大学,知青也可以被推荐上大学,听着可是好事啊。
只不过落到头上,希望渺茫,本地人都抢破头,更不用说被视为外乡人的知青了。
她还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冯香香已经上高中了。
平日里最喜欢穿碎花裙,乌油油的头发被梳成麻花辫儿,飘扬的裙摆拂过陈兰仰着的脸。
冯香香看到邻家小妹妹傻乎乎的样子,还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陈兰到现在都还记得那颗奶糖的滋味。
空气中都是香味,妙龄少女走在路上,不少的男青年都不由自主地对着人家偷看。
那样一个鲜活的、爱穿裙子的少女如今已经死在了异乡,离去的还是那样不体面,被人议论纷纷。
陈兰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开始发散了。
一会儿她变成了冯香香,一会儿又是旁观者亲眼看见了她的死。
不,她绝不允许有人破坏她的工作,她一定一定不能下乡!
“现在还是临时工,我得赶紧想个法子,我要转正,我才不要一直洗菜。”
“秦卫红头脑空空的蠢货都能做售货员,凭什么我做不得?”
“给我的东西就像是施舍给讨饭的人,凭什么她就一直是高高在上,而我只能永远捧她的臭脚!”
“穿她不要的衣裳、吃她不要的剩饭、甚至是捡她不要的男人!”
“可怜巴巴的就跟条狗一样,等着人家从手指缝里扔给我什么!”
“我要好好想想。”
陈兰嘴里低低的念叨着,眼神逐渐变狠。
……
进入夏天了,院子里的杏树都绿得发亮,叶子又浓又密,太阳投射到地上浓荫处就像一把大伞。
前院和后院中间的影壁处墙根下面栽着一棵硕大的爬山虎,叶子爬满了大半个院墙,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墙角边还有些野生的喇叭花,和爬山虎纠缠在一块,绿叶中冒出来紫色、粉色的喇叭花,格外好看。
虎头和吴家宝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偷着摘几朵,含在嘴巴里,憋着气,当成一个个小喇叭。
高秀兰上了一阵子班了,也逐渐习惯了,吃饭的时候还在和谢大脚说。
“这筱彤都去好几天了,咋还不回来?”
“咋了?你不想上班了?”
谢大脚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也不是,只不过这家里没个叽叽喳喳的人,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平日里林筱彤在家的时候,只要下班一回来,那自行车蹬的比谁都快。
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在家里说着些俏皮话。
屋子里都是乐呵呵的,树丫上的知了都觉得吵,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你这一说,还真是。”
现在就他们老两口在家,平日里都是高秀兰在说话,谢大脚笑着听,应和两句。
谢大脚摸了摸鼻子说:“等以后孩子们都大了,万一都搬出去住,不和我们这两个老胳膊老腿的住一块儿,你岂不是更不习惯了。”
“我看那小两口也是不大乐意的,离了我们,他们都不会烧饭,喝西北风风啊?”
“再说了,筱彤都说了,最喜欢吃我做的饭,一准舍不得单住。”
“等以后,我们俩可是还要带娃娃嘞,离不了的!”
“对了,秀兰,你说我昨个儿捡的木头,做婴儿床可以不?”
“还是松木的料子,结实还不生虫。”
大院的大门就是用松木做的,厚实得很,风风雨雨几十年了。
“老谢,那可得好好做,小娃娃皮肤都嫩。”
“肯定的,我的手艺你就放心吧,我上次做的相框不是挺好的吗,老周来家里看,还夸了几句。”
高秀兰心想: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不放心了。
……
林筱彤在海岛待了好几天,眼瞅着回去的日子越发近了。
她发觉谢羿这几天也更粘人了,总喜欢和她贴着,热的她都快成小火炉了。
“走开啦,我热,我好热啊。”
“好吧。”
每当这样的时候,谢羿总是委委屈屈地迈着长腿走开了,跑去洗个手,再回来继续贴着,还贴心地给她扇风。
两人靠在一起,谢羿只穿着一个白背心,领口被扯得有些大了。
林筱彤玩着这人的大手,一边玩一边说。
“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一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的话就写信。”
“现在天气热,你也不要总是洗冷水澡,稍稍兑点热水也好一点。”
“你估计要等到过年再回家了,我会想你的。”
“咱爸咱妈也总是在家念叨你,你要是遇上出海的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和爸妈说说话。”
谢羿把人搂在怀里,大手握着小手。
“我知道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别人担心,我和熊川两个人在宿舍住也挺好的,那里离食堂也近。”
“倒是你在家还要上班,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你工资就留着当零花,别总是给我买东西,手表多贵啊,我的津贴攒着都汇给你当家用。”
“我妈那人也是个节省的,你时不时买点肉回去,就当补补了。”
“我现在的级别还不能让你随军,不过这岛上其他的也不大方便,还经常有台风,怪吓人的。”
谢羿知道就算是坐火车过来看他,一南一北的,好几十个小时的路途,也是受罪。
“我还是得努力,争取早点调回去。”
“媳妇儿,我发现人还是得多读书,池医生毕业之后上的岛,现在都分房了。”
他现在还是住的是单身宿舍呢,人家也没比他大多少,真是厉害。
“我那套书都快看了一半了,小谢同志,你要要加把劲啊。”xǐυmь.℃òm
不是她自夸,晚上的时候现在一个人在屋子里学习都养成习惯了。
“我之前每天晚上都学一两个小时,熊川翘着脚在上铺看笑话。”
“那我咋能忍?我直接把人扯下来和我一块看书了。”
熊川是初中毕业,和他一样都是混到了毕业证,大哥不笑二哥,都是菜鸡。
有些没有答案的题目,一人算出来一个答案。
菜鸡互啄,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把题目抄下来去问萧指导了。
久而久之,邱连长也知道了,还拍着他的肩膀,夸他知道上进,长脑子了。
……
第二天谢羿起了个大早,送他媳妇儿去羊城坐火车。
火车是第一天早上十点十分出发,一直到第三天晚上的八点半才到京市。
回去行李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谢羿送的照相机了,用袋子装好,免得磕碰到了,放在背包的最里面。
谢羿带着人上了船,背着背包,趁着无人注意,手又牵上了。
这次,林筱彤反手握得更紧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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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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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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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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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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