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河水神笑意盈盈,实则内心失落无比。
以她金身的状态,未必能撑得了十几二十年……
香火就好比针线,给金身缝缝补补,她的香火早就断了几百年,金身就像是一条烂絮。
这个水神之位本就不再属于她,只不过抢占了三百多年。
许仙突然问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得问清楚,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觅河娘娘啊。”
“是俗名。”
“俗名啊……那不记得了。”
哪怕记得,她也不想说出来,倒也不是难以启齿,实在是称不上朗朗上口。
许仙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姑娘,你府库中有没有什么拳经?”
“有啊有啊,有很多的!”
觅河娘娘来了精神,人情总欠着不是一回事,倒不如赶紧还了了事。
“你等等哈,我去翻翻府库找找。”
“对了,除了练拳的书之外,还想要什么,宝库里的东西可多着呢,除了书之外,还有金银珠玉,当然这些东西你肯定瞧不上眼的……”
她扒拉着手指,细数家珍,“有历代碑文,各种兵器甲胄,还有几辆上了年头战车,一些符纸和符剑……”
许仙笑着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想借本拳经观摩观摩,不带走的。”
少女从铁牛背上轻飘飘坠落,一股河水河水涌出托举住她的双脚。
随后,她沿着河水一步步走到深处,最终,河面将她淹没。
片刻之后,
许仙又见她从水下浮了出来,背后背着一个大包袱,结结实实。
她费力爬上铁牛背,扔到了许仙面前,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汗,“诺,这些就是全部了,我不爱看书,更不爱修炼,所以搜集的很少。”
她现在的四境修为在诸多水神之中,就已经是垫底的存在了,放眼大晋疆域内,大概是找不出比这位觅河娘娘修为再低的了。
山神水侯之中,尤其以生前是武将的修为最高,其次是文官,再最后才是她这种。
许仙道了谢,也没多说什么。
他借着火光,低头翻看着一本本经文。
包袱里除了拳经之外,还有剑经和道经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碑文拓本合集之类的。想来少女是把所有的经文都打包一股脑带了过来。
许仙之所以想翻看找拳经,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他琢磨了许久如何将武祖拳经拆解苦苦不得,这才想到找找其他拳经的共通之处。
觅河娘娘搜集的拳经,都算不得高深,但很杂,正合许仙的心意。m.xiumb.com
粗略翻看了几本之后,许仙留意到了其中一本名为《魏武拳经心得》的古籍,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他认真看了一遍,发现这实则称不上一本拳经,说是拳法心得才贴切。
作者是个魏植的年轻人,字写得很好,对拳经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魏植也曾想到过拆解拳经融入日常之中,只可惜半途而废,蹚出了路,但可惜没有走下去。
不过对于许仙来说,已经算是颇有启发。
他取出纸张,将其上的心得誊写下来,感慨道,“这个魏植在拳法之上的见解很独特,若他还活着,如今再不济也是一位拳法宗师。”
百无聊赖的觅河娘娘随口回答道,“魏植啊,他早死了……”
死了?
觅河娘娘点头,“嗯,我还见到他一面呢,不过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于是,她娓娓道来,“这个魏植是个不起眼诸侯国的皇子,这条觅河在流进那个诸侯国的时候被称之为洛水。他年轻那会儿路过河边饮马的时候,无意间撞见过我一次,然后就写了一篇赋文。哎呀,反正就是那种全篇肉肉麻麻的文字,反正我是没当回事哦……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家伙夸人还是很会的。”
“后来他那篇赋文被捧成了什么几大赋之一,如今魏植的那个诸侯国都亡国了一两百年了,现在还广为流传。听庙祝说,魏植回去之后不几年就死了,反正就是兄弟争夺权位那些事情而死。”
许仙点了点头,心想如果路上能找到那片写觅河水神的那片赋文,大可抄录下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亮。
许仙起身告辞。
觅河水神再三嘱咐道,“我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嗷。”
许仙点头允诺。
而后,两人在觅河畔告别。
许仙沿着觅河朝着西边而去,另一边,觅河水神踩在水中,逆流而上,送了许仙一程。
一路上,许仙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尝试着结合魏武拳法心得之中的方法,拆解武祖拳经。
起初会让他的动作很奇怪,身体筋络的五条火龙彼此之间抗拒。
慢慢的,许仙的动作就不再那么僵硬笨拙,反而变得浑圆自如。
拆解拳经实则并不难,只不过在许仙没看到魏植的想法之前一直都找不到头绪,在找到头绪之后,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只剩下抽丝剥茧的打磨细活儿了。
一路上,许仙踩着奇怪的步法赶路。
卫鸢早在心湖中给许仙留下了位置,距离此地约莫百里之遥。
许仙估计,大抵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期间正好趁机打磨一下才领悟的铸身身法。
两天的翻山走林,穿林打叶。
许仙的赶路速度明显提升了不少。
就在某一个时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身体筋络之中,五条武运化作的火龙活跃程度明显提升了很多,火龙充斥着筋络,传来莫大的刺痛。
许仙微微蹙眉,不仅仅是武运火龙异动,心湖之中也开始掀起了潮汐一般的涌动之感。
就在这个时候,
卫鸢的声音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降临在许仙的心湖之中。
“压制住破境的冲动!”
许仙闻言,也惊醒了过来。
自己悄无声息之间,铸身境走到了尽头,要破境。
不过,小师姐嘱咐过,无论什么破境,只要不是稍纵即逝的机会,都需要停下来一顿时间,查漏补缺和夯实基础。
许仙以精气神压制住心湖中的破境异动,提心吊胆,像是无时无刻都要吊着一口气一般,万般压抑。
半日之后,他在‘地牛城’主路旁的酒肆中找到了卫鸢。
后者正坐在酒肆门前的桌子前喝着酒。
酒肆的掌柜夫人本和徐娘一个路数,靠着解开衣领来招引汉子们来喝酒,如今见到一个比自己看起来更加‘引招子’的丰腴美妇人抢了风头,面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当卫鸢坐在酒肆外的时候,前来打着喝酒名义过眼瘾的汉子比往日更多了,掌柜夫人的面色这才好了一些。
卫鸢独自占着一张桌子,旁边的糙汉子们也只敢偷偷瞄两眼,不敢靠近。
因为卫鸢从落座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仅仅将腰间的符刀抽出来拍在桌子上。
等见到许仙之后,卫鸢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破开铸身境。”
许仙点了点头,因为实在是听不出来她是在赞许还是挖苦。
“想必有人已经和你说过了,破境之前都要停留一段时间,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几年。”
“不过我觉得到你这儿大可不必,先天条件不足,后天资源你算得上是我见到过去的人中排得上数的,比起一些一流宗门的嫡传都不弱。”
许仙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
卫鸢视而不见,屈指叩击着桌面,“你打下得底子要远比那些山泽野修夯实太多,缺漏并不是没有,但不多,若是背后没人指点没机缘我是不信。”
她重重敲了一下,“所以,你压境的时间无需太久,大概十天半月就足够了。”
许仙欲言又止,他环顾下四周,发现周围人无异样。
想必是卫鸢用了什么遮掩的术法。
“等走出这座地牛城,往北再去个几十里就是神拳宗,再往北走个几十里,就是那座拳庙了。”
许仙点了点头,“卫姐姐的意思是,让我赶紧破境,好去拳庙?”
卫鸢颔首,“是这个意思。”
“拳庙虽说不挑人,铸身境打得再好,拳庙里你反而学不到太多的东西,不过你要是觉得仓促,大可去拳庙之后再破境,无非就是多花费几枚神仙钱而已。”
卫鸢说完,伸了个懒腰。
被敲打之后,她的衣着如今已经十分恪守了,但丰腴的身材一览无余,还是引得周围围观的糙汉子一阵砸吧嘴。
卫鸢拿去符刀,回头笑眯眯问道,“让老娘看看谁的狗眼不想要了?”
四下瞬间寂静无声。
她弯腰俯身到了许仙面前,摊开手,低声道,“给我两枚神仙钱。”
许仙无动于衷,不解道,“什么神仙钱?”
卫鸢屈指弹了弹许仙的额头,“和我装疯卖傻呢?”
“你那位小师姐早已就和我说了。”
许仙眯起眼,卫鸢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到小师姐,很不正常。
他甚至误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心湖出现了纰漏,被擅长‘解心术法’的她给看穿了。
这段时间,许仙一直都不曾松懈提防,在面对卫鸢的时候,心湖总是紧绷着,有些事情是绝不会让她得知的。
卫鸢和盘托出,“我在觅河畔见过她一次,不过没和你说罢了,信不信由你。”
许仙自然不信,反问道,“要神仙钱做什么?”
卫鸢道,“没良心,教你刀法还不值两枚神仙钱?”
许仙默不作声。
卫鸢收敛笑意,认真道,“你以为我是自己花吗,是给你换药丹去。”
“去拳庙练拳,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药丹的消耗量将十分惊人,现在不备好,是想等到拳庙之后挨上一记老拳,在床上哀嚎个十天半个月才好?”
许仙这才松下心来。
“去拳庙真以为是学拳啊,那是挨揍去,而且还是花钱挨揍去,就这样,多少武夫还求之不得呢!”
许仙恍然,小师姐给了自己二十枚神仙钱,嘱咐自己省着点花。
路上,他才从卫鸢那里得知一枚神仙钱,能折山下的银子几千两不等,玉鼎洲四个大王朝折算神仙钱的比率都不一样,比率一直都在浮动,具体的还要看祖庭那边给出的公示。
其中最值钱的当属是北唐的官银,也要五千两官银才能折合一枚神仙钱,大晋的最低,需要八千多两官银,听说是因为大晋的官银质地不纯的缘故。
小师姐给自己的这二十枚神仙钱无疑是一笔巨款,抵得上几万两银子,许仙从小到大就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
而且除此之外,向来都只有拿银子兑换神仙钱的,鲜有用神仙钱兑换官银子。
许仙取出了两枚神仙钱,没着急递过去,“两枚神仙钱能换来多少药丹?”
卫鸢想了想,认真道,“倒也不是什么顶级药丹,不过是兑换一些疗伤药丹,再者地牛城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若是没那几个宗门撑着,连药丹都未必找得到……大概能折算几百枚药丹吧,够你挨几百顿打了。”
许仙这才点头,递到卫鸢手中,后者捏着两枚神仙钱,在手中把玩,笑意盈盈的看着许仙,“呦,小财迷心疼钱了?”
许仙面无表情,“谁不喜欢钱呢。”
卫鸢笑了起来,“练拳练剑等,本就极为耗钱,不然你以为穷文富武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那还仅仅是世俗的说法,换到修道上,别说什么穷文富武了,大家彼此彼此,都是销金窟。无论何事都得钱撑着,那些道教的高等符纸,儒家的文房四宝,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而且,还都得是神仙钱!”
许仙深以为然。
如此看来,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么掏空。
起初他本以为练拳无非只是吃苦的事情,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卫鸢捏着两枚神仙钱转身离去。
等卫鸢走后,门口的糙汉子们兴致阑珊的一哄而散。
许仙将剩下的肉吃完,临走前,便被掌柜夫人给喊住了,说还没有结账。
酒肆本想着借助那丰腴美妇拉拢一下生意,没成想门口汉子倒是挺多,都是冲着过眼瘾去的,压根儿没几个喝酒的。
掌柜夫人白高兴一场,也就悄摸摸在算账的时候给许仙多要了不少银子。
直到从风尘仆仆的少年手中接过半两银子,掌柜夫人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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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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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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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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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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