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王朝的钦天监里有一部册子,上面专门记载着境内的道观。
但凡记录在上,就算是入了谱牒的正统。
老卢不是没动过花钱买个名额的心思,可惜的是,门路挖到了,价钱一事上,反而让道观里的几个人都犯了难。
层层加码,到了上柳镇他们这边,已经开到了一万两银子。
老卢也不清楚钦天监那头私下里开价多少银子,但绝不会超过五百两。
“实在不行,干完这票就卷铺盖走人,另去别地再起一座道观。”
老卢眼神阴沉,心中仔细盘算着最近的开销。
除开潇洒挥霍,黄符纸、毒药、还有一些从别处高价买来的货真价实的做法符纸,其实上柳家的十几两银子,赚头真不多。
若是换做十几年前,他最少要几百两银子,可惜啊,柳家已经刮干净了油水,即便他开出天价来,对方也筹不出这么多银子。
陆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前几天去清崖山买做法符纸,听里面道士提起过钦天监的天师会在最近清点道观,看是否在谱牒之中。”
老卢神色凝重,“清雅山距离此地也不过百里,以钦天监修道天师的脚力,只怕不用几日就能赶来。”
“奇了怪哉,钦天监多少年不曾排查过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
陆镇摇头,“鬼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太平观坐落此地,已有了几十个年头,别说钦天监的天师了,连个正经挂名的道士都不曾造访过。
周围几座谱牒上挂名的道观,对于太平观的底细心知肚明,不愿和他们有过多的交集和往来,但也担心得罪这一行人,所以就睁一只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也不曾拆穿。
钦天监突然开始排查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但陆镇也曾听说,是整个大晋的范围内都在排查,不仅仅是天师四处巡视,连带大晋的跳蚤谍子也都倾巢而出。
站在老卢身旁的几个年轻人中的一个,开口道,“师父师叔,要不我们……”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陆镇冷笑起来,“你想让我们动手杀了钦天监的天师?”
年轻人点头,“用毒,我们最擅长。”
话才出口,老卢猛地起身,一巴掌甩了过去,“我们这点三脚猫的手腕,能杀得了修道之人?”
年轻人低下头,一副错愕惊慌的神情,低头不语。
他本是老卢名下的大弟子,几人中的大师兄,但在师父面前,却不敢有任何忤逆的心思,无外乎一点,太害怕。
他们师兄弟几人,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吃不起饭,才入了太平观谋个生路。
老卢选弟子很挑剔,除了足够忠心外,还要长得端庄,一脸狠相的不收,尖嘴猴腮的不收。
挑来选去,也就只有这么几个还算是眉清目秀的徒弟。
几个弟子都在心里盘算着和他学到了本事之后,就自己另起炉灶单干,骗人的把戏嘛,只要来钱快就行,其他的他们反而都不在乎。
可惜的是,学了这么多年,师父自始至终都对他们心存戒备。
那种杀人不见血的毒药是从何处买到的,还有吹妖风,无形中弱人身子骨的货真价实黄符纸从哪个道士手中买来的,都不得而知。
几年里,也不过学了几手什么黄符纸显形妖怪、火烧棉线、徒手探油锅的江湖术士骗人的小把式而已。
老卢面上勾起讥讽的冷笑,“修道之人会怕毒?”
能成为大晋钦天监的天师,最起码三境的实力是有了,对付他们几个江湖术士,还不是信手拈来?
“也就庆幸,这次来的不是跳蚤谍子。”
钦天监的天师发现,顶多毁了道观,把他们就近丢入牢狱,要是换做那群碟子,二话不说就杀光了。
“呵,大晋的碟子之所以叫跳蚤,你以为没缘由?”
密如跳蚤,又难以捉到。
大晋先帝为了统御几万里的疆土,才筹备了遍布疆域的大小碟子,密而如网。
跳蚤分为军中和民间,各司其职,建立了两百多年,起初只隶属于军中,负责探察敌情。后在魏醇上台之后,携手大晋的另外一位赫赫有名的权臣李载厚,两人一同完整了谍报机构。
后来,魏醇告老还乡,李载厚一手握住谍报大权,随即又建立了民间的‘跳蚤’。
自李载厚被诛九族之后,大晋的谍报机构就尽数掌握在皇家之手。帝王权力才得以巩固如山,撼而不动。
“别太小瞧了小跳蚤,五品之下的官员,他们可都有先斩后奏的能力。”
正是因为这一点,跳蚤们才能让大晋下野如此忌惮。
事实上,不仅仅是大晋内遍布碟子,于大晋接壤的大小王朝诸侯国中,遍布更多。
一些实力较若的诸侯国,几乎被渗透了个底朝天,满朝文武半数都听命于大晋王朝,想想就觉得惊悚。
几十年前,大晋的某个碟子,在玉宫王朝一路升迁到二品,事情败露之后,引来玉宫王朝上下的一次大换血,疑罪从有,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此事之后,玉宫王朝十几年没缓过气来。
老卢心思沉重,很快就下了决心,“上柳家的事情,得提前收网了,等钱一到手,就把柳砚娘两个都杀了,然后我们西去,找个地方重新落脚,最好别在大晋的疆域内。”
道观闭门倒是小事,能找个落脚重操老本行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老卢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去处,但暂时没有透露出来。
另一个去处,实则就是往东边走,沿着那条小得不能再小的官道,走过群山,还有一个偏僻小镇子。
老卢对那个镇子再熟悉不过了,不仅仅是因为多年前他去过,而是因为他本就是那个镇子里走出来的人。
他本名卢三儿,和镇子上那个硕果仅存的卢家有不小的渊源。
兄弟里排行老三,才出生不久,爹娘便死于大水,后来拉扯他的大哥也死了,接手养活他的二哥娶了媳妇儿后,就对他不管不问,卢三儿好不容易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实在是饿昏了头,才动了走出镇子谋生的想法。
没成想,这一走出来,还真让他闯出了一番天地。
起初的他,也是跟着一位招摇撞骗的师父身后学本事,后来师父察觉到他偷学太多本事,慢慢起了杀心,卢三儿率先下手,仗着年轻身强力壮,把师父折磨几天几夜这才撬开了嘴,学到了更多的‘本事’。
他对那个镇子再熟悉不过了,时过境迁,相貌大改,能认出他的人,除了卢姓亲人之外,大概也就没了。
只不过,他太清楚那个鸟不拉屎的镇子什么穷酸德行了,除了簪花巷几个大户能榨出油水,其他几条街道,不知穷成什么样子。上柳镇再穷,也鲜有人穷到吃不起饭,可在他老家那里,吃不起饭的人比比皆是。
还有一点,也是他最顾虑的地方,别看老家人不多,还真走出不少厉害角色,谁又能想到,大晋文臣风骨的魏醇的家乡,就在那处呢?
“其他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上柳家的事情做利索再说。”
最后一锤子买卖而已,他连装模作样开坛做法的心思都省去了。
“等钱一到手,就下毒。”
老卢眯眼而笑,笑意森然。
等到时候,这几个徒弟也得动手清理一下了。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卢三儿也记不清楚这些年自己到底收了多少徒弟,少说也是十几个了。
可惜的是,这些徒弟无一例外,最后都死在了他手里。
揣的小心思太多,并非是什么好事情,这几个徒弟别看对他毕恭毕敬,实则心里都恨不得他死,一个个都想着另起炉灶,抢了饭碗自己吃饭。
尤其是这个大徒弟,很像是当年年轻的他。
卢三儿这些年年纪大了,也慢慢有些力不从心,不仅仅要提防着徒弟算计,还得提防着陆镇。
他本打算干完柳家这一锤子买卖后就金盆洗手,可前提是得先把这几个徒弟和陆镇都解决掉,实在是有些难。
卢三儿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大徒弟,意味深长道,“有些人啊,死于太聪明。”
大徒弟闻言,勃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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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坐在荒草路边的石头上,本想等着太平观的某个道士路过正好打听一下情况。
可一直等到太阳将落山,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于是,他就站在石头上,架起拳桩。
天要黑的时候,许仙远远的见到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女,沿着小路朝着上柳镇的方向走来。
对方手握着一根木棍,按倒路边的野草,快步而走。
少女个头不高,身材偏瘦弱,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眸。起初她没注意到许仙,等走到眼前,才吓得惨叫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许仙摆出的拳架,造型有些奇特,况且还是站在荒草路旁一动不动。
少女面色苍白,眼神惊慌失措,等见到许仙收起拳架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意识到是个大活人。
许仙单看少女的相貌,便猜到了她就是秦夫人的女儿秦瑶。
再者,这个时间去太平观的人,大概也只有一心想要求仙问道的秦瑶了。
许仙跳下来石头,来到少女面前,后者起身,拍干净身上的草屑尘土,对着许仙翻了个白眼。
“你叫秦瑶吧?”
少女一脸戒备,“你谁啊?”
许仙大概是经过了上次的柳砚的教训,就没有说的很直接,而是道,“我叫许仙,之前在你们家吃过东西,闲聊的时候就从你娘口中听过你的名字。”
秦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大概是内心里不满自己娘亲把自己的名字随便透露出去。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仙道,“路过而已,本想去太平观看看,听说这处道观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道观。”
秦瑶转身指了指,“诺,那个山头上的,就是太平观,你是要去求什么?姻缘,还是财路?”
许仙笑道,“求个平安。”
秦瑶哦了一声,“不过事先和你说一声,道观的老天师亲笔写的平安符还是很灵验的,只不过可遇而不可求,往往一年没几个人求去。”
许仙饶有兴趣,“为什么?”
秦瑶这才放下戒备,“那里面的天师们都比较清高,看不上香火钱和财物,老天师曾亲口和我说过,他写的护身符,一般都是赠给有缘人的,要是没那缘分,不给也罢。”
“还有就是,天平观的天师们一个个都很忙的,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天师时常带着弟子们出门远游扶贫济危,所以道观有时候会闭门一两个月之久,哪有时间照顾香火啊。”
许仙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太平观确实是有些门道。”
“什么叫确实有门道?”
秦瑶撇嘴,“老天师可是有大本事的!”
她重新打量了许仙一眼,尤其是注意到刚才后者摆出的那个奇怪的架势,问道,“你也是打算去太平官拜师,入门修道的?”
许仙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拜不拜入门,得先看看太平观里面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对不对?”
秦瑶笑了起来,“都和你说了,老天师有大本事,怎么就不信呢。”
许仙固执摇头,“其实也不瞒着你,我也算是个半个习武之人,练过一段时间有底子,想要拜师学艺,怎么起码我的师父得强过我的。”
“吹牛!”秦瑶反问道,“你见过空手进油锅吗?”
许仙摇了摇头。
“见过凭一张符纸就能镇妖捉鬼吗?”
依旧摇头。
“见过隔空取物吗?”
还是摇头。
秦瑶呵呵一笑,“连这些都没见过,还敢质疑老天师的手腕?别的大本事就不一一和你说了,省得把你吓坏了,刚才说的那些可都是我亲眼见到过的!”
许仙听完,笑了笑。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曾听镇子上的老人也提起过这些事,尤其是隔空取物,早就被他们传得神乎其神。而起因则是当年有一个道士也曾去也过他的家乡,展示过这些手段。m.χIùmЬ.CǒM
这么说来,太平桥实则和太平观没什么大关系,只不过因为都有太平二字,才让镇子上的老人误以为太平桥是太平观的天师敕令修造的。
少女嗤笑一声,“你要是有心想拜入门下,正巧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不过事先说好,老天师收徒的门槛很高的,心不诚的不要,尖嘴猴腮一脸凶相的不要,除此之外,还设置有种种考验,不是你想拜入门下就能成的,我也只能帮你引荐一下,至于到底能不能行,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和天赋了。”
她今天一天,在太平观干了一天的活儿,虽然累点,但至少能让老天师多几分好感。
许仙点了点头,又问道,“老天师还在观中?”
秦瑶道,“没有,两位老天师带着弟子出门远游去了,听说是到了百里外的清崖山道观去了,这一来一回,少说得十天半个月之久。”
许仙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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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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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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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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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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