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记得徐安菲回来跟她炫耀说,安庆公主府的戏楼很大,很多一品夫人都在里面看戏。
有诰命的坐在正前方,有诰命但品阶不高的坐在左下方,商妇和没有诰命的官员家眷坐在右下方。
她们年轻的小姑娘可以去逛园子,大家一起说说笑笑,长辈们都是不管的,但是会叫贴身的小丫鬟照看,以免被不长眼的人冲撞了。
她和高尚书的女儿原本在亭子里说话,看见周侍郎家的女儿哭着,像是被谁欺负一样,就想赶过去看看。
结果就看见安王和肖世子并几个公子哥走过来,他们相互见了礼,周侍郎家的女儿突然崴脚落水了,安王就指使着两个会水的婆子救上来,还贴心地让人送披风去。徐安菲感叹地重复说,真不愧是王爷,处事妥帖周全,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那个时候,她看见徐安菲眼底的光异常璀璨,还笑着为她高兴,觉得她找到如意郎君一样。
但这一世,她要亲手打碎徐安菲这段相遇了。
而在赴宴之前,她还得寻一张公主府的地形图,也不要太细致了,免得被误以为别有用心。
主要知道那水池在什么地方,就大概知道安王会从什么地方过来。
打定主意,徐安然回了安然居,找到了王嬷嬷。
现在西苑自己管事,王嬷嬷的地位一下子就升上来了,看见徐安然回来,亲自在一旁伺候着。
徐安然也不逗弯子,直言道:“嬷嬷,你两个儿子儿媳都从东苑挪过来了吧?”
王嬷嬷点着头道:“托六姑娘的福,都放出来了。咱们西苑的事情不多,二夫人准备让他们先去庄子上,明日就走。”
徐安然道:“那就好,去庄子上也是暂时的,日后府里有空缺,我会想办法把他们都调回来的。”
王嬷嬷老泪纵横道:“姑娘不必费心了,让他们去庄上也挺好的,二夫人的陪嫁庄子不差,委屈不了他们。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还能有脱离东苑的一天,真是太感谢六姑娘了。”
徐安然道:“那是嬷嬷自己能干,我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我过来是想求嬷嬷帮我一个忙,这个忙,只有嬷嬷能帮,而且还不能告诉别人。”
王嬷嬷立即正色道:“姑娘请说,我马上去办。”
徐安然道:“也不急,明天去就好。普济寺边上,有一家博海书斋。嬷嬷进去就说是家里的公子让你去的,寻几份世家园景图,若是京城说得上名号的世家府邸园景图就更好了。”
王嬷嬷紧张道:“会不会没有?”
徐安然肯定道:“有,只是很模糊,不会很真切。这是他们挣钱的手段,不会放在货架上卖,但只要你有银子,他们就有货。”
前世她从哥哥的嘴里知道,他们府邸的园子也有在外售卖的,只是篱园却没有。
哥哥还说,篱园的图,满京城都找不到。曾有人出价一万两,他惊觉骇然,将这件事告诉了祖母。
再后来,她并不关心,只是记得篱园似乎搬空了一样,三叔也走了。
徐安然想,那些人想要篱园的图,多半跟瑞王脱不了干系。
但这一世,她只需要牢牢地抓住三叔,想方设法投入瑞王的阵营,那么他们徐家就一定不会落得被抄家的下场。
……
第二天,徐安然去了毓秀斋念书。
徐安舒也来了,看见她在,便忍不住嘲讽道:“你这本勤勤恳恳的,可是担心自己日后出了府,没有机会再学了?”
徐安然道:“二姐姐现在才知道吗?”
徐安舒冷哼道:“你等着吧,看到时候我不揭穿你的真面目。”
徐安然问道:“大姐姐的伤好些了吗?马上就到公主的生辰宴了,可别起不来才好。”
徐安舒又惊又怒:“你怎么知道公主的生辰宴,你要去?”
徐安然见她这般紧张,便反问道:“大伯母会带我去吗?”
徐安舒当即冷笑道:“你做梦!”
徐安然耸耸肩,不理她了。
没过一会,李先生来了,大家更没有话说了。
今日李先生让她们抄《鸨羽》,诗经表达的痛苦,呼喊苍天的愤懑,何尝不像她前世临死前,那样血淋淋地挣扎,却始终改变不了死去的结局一样。
可她很清楚,有一个人能够改变,那就是瑞王。
于是在抄写时,她的笔锋时而锐利,势不可挡。时而又迂回婉转,藏锋于拙。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梁。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
李先生走过来,看了又看,说道:“六姑娘的字似乎更精进了,只是……心思杂乱了些。”
徐安然连忙站起来道:“多谢先生教诲,近日家中琐事繁多,可能是我没调整好。”
关于徐安然的身世,虽然徐家不准外传,但由于事发突然,府里大部分人还是都知道了。只是现下没有人议论,李先生也只当不知。
她赠了一支兔毛软笔给徐安然,说道:“晚上用这支抄三遍,明天交上来查阅。”
徐安然恭敬地接过,心想她的确是改练一练了,至少要藏住心中这股杀意才是。
看见徐安然被罚,徐安舒特别高兴。
刚一下课,她就迫不及待地回了东苑,和自己的姐姐徐安菲道:“李先生说她心思杂乱,她自己也认了。表面装得不在乎又如何,到底不是我们家的人,她怕是早就慌了。”
徐安菲在她的新衣服上缝制珍珠扣,听见徐安舒的话,她淡淡道:“她现在有祖母撑腰,一个李先生算什么?”
徐安舒道:“可祖母总有老的时候。”
小张氏进来,恶狠狠地瞪了二女儿一眼,没好气道:“还不长进呢,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还要跟她计较,难不成她将来还能越过你们去不成?”
“且忍她两年,等你们的婚事都定了,再把她的身世放出风去,看谁还敢要她?”
徐安舒眼冒精光道:“最好在这期间她也定亲,然后又被人当众退婚,那才是挖二房的心,让他们尝一尝被人厌弃的滋味。”
徐安菲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她咬断了线,抬起头来道:“舅舅那边怎么说的?”
小张氏高兴道:“你大舅舅说了,安王肯定会去的,你只管好好打扮。我之前不明白你爹为什么要忍,可我听说,连康王都想娶咱们家的姑娘,就因为你三叔跟瑞王是好友。”
“现在不管外面的人知不知道徐安然的身世,她年岁还小,徐安彤又是庶出。咱们府里拿得出手的,不就是你和安舒,只要你们俩有一个能嫁进皇家,飞上枝头变凤凰,我还会怕沈氏?”
徐安菲定了定神,缓缓松了口气道:“娘放心,在我婚事定下来之前,我不会再去明安堂讨嫌了。”
可定下来之后,怕是连祖母也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吧?
徐安菲垂下眼眸,看着衣服上的珍珠扣子,这可是三叔带回来的,是海里的大珍珠,京城里没见过的人多了,她不信安王能视而不见。只要知道了她的身份……再加上她的样貌,她有把握,安王一定会娶她的!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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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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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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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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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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