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间,打帘的声音响起,从前在母亲身旁服侍的王嬷嬷捧着一本账册进来,一脸哀戚的跪拜在地:“老夫人,奴婢跟了您三十年才去服侍六姑娘的,眼下快要活不下去了,求老夫人救命。”
徐云霄看见那账本上写着:“克扣银钱详册”,顿时目光微闪。
他看向母亲,不知道她对这件事了解多少,却见她斜睨了一眼董氏,冷冷道:“呈上来。”
董氏惊恐地朝那账本看去,又不敢置信地将目光定在王嬷嬷身上,好似恨不得从王嬷嬷身上揭下一层皮来。
徐炽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了,连忙站出来道:“祖母,您还是别劳神了,还是我帮你看吧。”
崔老夫人的确没有动,因为她把账本递给了徐云信。
徐炽的目光紧了紧,心也开始提了起来。
整个宴息室里只剩下董氏哀哀欲泣的声音,以及徐云信翻动账册的声音,只是恍惚中,仿佛那翻动的不是账册,而是在磨的一把利刃。
只见徐云信的眉头越来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倏尔看向董氏,那眼神恨不得活刮了她。
董氏吓得一激灵,连忙朝后看去,只可惜朱嬷嬷早就把门帘放下来了,并在那里守着,并没有将她身边伺候的人放进来。
董氏立即心如死灰,身体阵阵发冷。
“啪”的一声,徐云信放下账册,恭敬地对着崔老夫人道:“董氏苛待下人,为祸府里,母亲要如何罚她,儿子没有二话。”
董氏眼底迸发出最后一丝求生欲,伸长着手哀求道:“爹,你听我解释。”
徐云信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眼神何其冷漠,说是刻薄入骨也不为过了。他说:“从前你和你娘管家,我信任你们,所以从不过问。可我没有想到,你们苛待西苑如此,竟克扣西苑下人银钱三千二百七十两。你要解释,也罢,你且说这些银两你用在什么地方?”
董氏如蒙大赦,连忙跪得笔直,恭恭敬敬道:“儿媳错了,这些银钱都在的,儿媳马上就可以拿出来。”
徐云信却道:“既然随时都可以拿出来,为何又要克扣,你是对西苑有何不满吗?”
董氏愕然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抬头,却看见二老爷那阴鸷的目光,恨不得把她赶出府去。
怎么会这样?
她不过是听婆婆的,西苑和她们不对付,可崔老夫人和大老爷又都喜欢和睦,她们不敢和西苑面对面发生冲突,就只能私底下找西苑的错处,尤其是那些下人的。
大老爷不是知道吗?现在怎么一副质问的语气?
董氏有苦难言,连忙看向自己的夫君徐炽。
徐炽知道自己妻子陪嫁丰厚,光是压箱底的银票就有十万两,她犯得着克扣二房的月钱吗?
他怒气冲冲地想要去拿账本,结果却被三叔先拿了过去。
徐炽见状,连忙道:“三叔,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子怡有体己,万万不会贪墨这点银钱的。”
徐云霄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问道:“谁说她贪墨了?”
没有?
不是贪墨。
徐炽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董氏,董氏已经苍白着脸,泪水涟涟,眼底满是惊恐。
不是贪墨,就是故意的……
徐炽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看向二叔,他想向二叔求情。
可账本已经从三叔的手里落到了二叔的手上。
只见二叔翻看后,脸色猛地一沉,突然嗤笑道:“大哥,我敬你多年,府内府外以你为尊,将一家子妻儿奴仆全交由大嫂照看,想不到却落得个仆不仆,主不主的局面。”
“娘说的对,我好端端的国公府二老爷不当,这些年竟然活成了王八!”
“啪!”的一声,他将那账本狠狠掷在地上。
再猛地站起来,看着大房里的众人,这里何曾有他二房的立足之地?内心如江海逆流,黄沙倒灌,险些被活活呛死!
“二叔……”徐炽唤道,想解释几声。
不料徐云登掀袍,利落地跪在崔老夫人面前,悲痛道:“儿子糊涂,求母亲做主,为儿子分府单过。”
徐云信身体猛地一抖,险些栽倒。
徐炽和徐灿连忙上前搀扶,各自担心地呼唤着,生怕徐云信有个万一。
对比之下,徐云登一个人跪在那里,显得孤零零的十分可怜。
“求母亲成全。”徐云登说,已经下定决心要搬离国公府了,他要分家。
崔老夫人没有说话,她在等另外一个儿子表态。
徐云信猛地挣脱两个儿子的臂膀,跪在崔老夫人的面前道:“娘,我不分家。西苑的事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愿意一律承担,只求二弟宽宏大量,原谅我这个当哥哥的失察。从今往后这府里的中馈,都交给二弟妹掌管。”琇書網
“爹……”
“爹……”
徐炽和徐灿惊恐地呼喊,他们是大房,向来都是大房管家,怎么会轮到二房?
徐云信猛地回头,死死地瞪着他们道:“都给我闭嘴,再多说一个字,逐出家门。”
徐炽和徐灿吓得跪下,后面的徐安舒等人也被吓得腿软,挨个跪倒。
崔老夫人并没有理会徐云信的表态,而是问着徐云登道:“你怎么说?”
徐云登道:“儿子愚笨,管不了家。曼柔又是个和善的,怎么敢插手大房的事,儿子只有一个要求,分家。”
徐云信面色凄惶,痛苦道:“二弟,大哥给你认错,你别提分家两个字了。咱们成国公府这么多年,在世家大族里位居第一,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你我兄弟间的和睦吗?现在你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欲,将我们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吗?”
徐云登怒火中烧道:“大哥想的是仕途,担心我毁了你的前程,什么私欲,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有什么私欲,我就算有也是被你们逼的。”
“一个个的,好侄子,好侄女。明里案暗里欺负西苑,还说得冠冕堂皇,我呸!”
徐云霄往后坐了坐,看见那小丫鬟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得稳稳的,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了。
他正觉得好笑,突然间耳边就传来母亲的声音:“云霄,你说呢?”
徐云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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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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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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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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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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