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满脸是血,一边耳朵还扎着根尖锐的树枝,唐安宁正是用这个,刺破他耳膜。
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月色寒白,瘆瘆森森,如同恐怖片场景。
唐安宁机械般地转身,眼神空洞,神色木然,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她的身躯仍在剧烈地筛摆着,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风吹的,仿佛随时,都会倾倒下去。
“安宁!”
一只有力的大手,骤然捏住了她的腕骨。
她一动不动,目光直直地,定定地望着正前方,声音清冷:“放手!”
顾北清呼吸一窒,看着女人惨白无神的小脸,鹰眸缩了缩,大手依然固执地握着她。
“我让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女人骤然发怒,用力地甩着自己的手。
可是男人的手,像铁钳般,怎么也甩不开。
“你要去哪?”
顾北清死死握着她手腕,哪怕看到女人因为被捏疼,眉心都紧蹙起来,也没有松手。
“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顾北清,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事不关你的事!”
唐安宁大声地嘶吼着,用力地挣扎着。
她实在挣脱不了男人的桎梏,于是,就那么拖着被控制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一步,又一步。
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湿意,白色的沙子,似乎也变得更加细腻了。
可她就像是没有任何感般,仍旧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到底是要去哪里,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心底就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声音在呐喊,她要走,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一切,回到美国,回到过去!
湿湿的凉意,很快漫过脚踝,膝盖,乃至腰际。
行走似乎变得更困难了,不是因为男人的牵制,而是那深深沉沉,冷凉的海水,限制了她的行动。
只这么会的功夫,她,竟已站在了漫无边际的大海里。
海风呼啸,带着冰冷的咸腥味,不断地扑打在脸上,有些疼,又涩得人难受。
“安宁!安宁!”
眼看着海水已经漫到她的颈脖,顾北清再也忍不住,大手一拉,将她死死地拽在原地,大声叫唤着她的名字。
再往前走,她就要被海水给淹没了!
可是女人像是什么也看不到般,执拗得像是条钻了角尖的牛,在水里拼命地扭着身子,甩着手臂,想要挣脱他的控制。wWW.ΧìǔΜЬ.CǒΜ
“顾北清,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如果不是你,当年我根本不用离开G市,淮明哥哥根本不会死!就连琳琳,也不会变成这样!”
女人大声哭喊着,用另外一只自由的手,用力地捶打着他。
那一下下软绵无力的拳头,落在他的胸膛,却如同锥子般,一次次地穿透肌肤,狠狠扎进他的血肉。
是的,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她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曾是他的女人。
他接受她的控诉,怎么着都行,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海里跳。
女人大声地,用力地哭喊着,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化成哭声。
海水为伴,海风共鸣。
就这样哭着哭着,女人奋力挣扎的身子,霍地一软,缓缓没入海里。
顾北清大惊,连忙将她抱起。
借着寒白的星光,只见女人脸白唇青,身子更是僵冷得厉害。
他连忙大步往岸边走去,才几步,就见易君丞血横满面地,像只无头苍蝇般,划拉着海水,四处乱走。
嘴里喊着:“安宁,你在哪?你别走,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不是问我最怕什么吗?除了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还有很多很多。你过来,我告诉你!”
他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更清楚,自己此刻置身海里,必须要走回岸上。
可对一个又聋又瞎的人来说,无异于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寻找方向。
然而,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北清抱着唐安宁,与对方几乎擦肩而过。
仿佛是有心灵感,原本左右摸索方向的易君丞,顿了顿,霍地回头,大声叫道:“安宁,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过来,我告诉你,其实我以前很怕黑,可是现在眼睛瞎了,彻底地黑了,又忽然不害怕了……”
男人兀自对着无边的大海,透明的空气,喃喃自语。
手不时往旁边走两步,再划拉几下,想要抓住什么,却始终什么也抓不到。
但他依然不停地自言自语,仿佛旁边就站着唐安宁。
“陆子煜!陆子煜!”
顾北清抱着唐安宁,一路飞奔回别墅,冲进一间卧室。
然,马上,就被里面的情景画面,给震惊得,呆立当场。
血!
入目的,全是血红一片!
如线般,从地上蜿蜒,直到床脚下。
再就是,一床的鲜红,被染了颜的被单,映出一室的血色。
在这片血色中,一张跟他有几分相像的女人脸,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
双眸紧闭,肤色白到几欲透明。
就连两片嘴唇,也是白白的,像是抹了一层面粉般。
在床的周围,围着好几个经验老到的医生,正手脚麻利又紧张地,在女人身上做着什么。
在他们的旁边,放着十几把手术专用工具,还有消了毒的,又浸满殷红液体里医用纱布。
陆子煜站在他们的正中间,神色凝重,额角甚至还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手术应该是正在紧要关头,他只抬头望了这边一眼,就继续手里的动作了。
而旁边的梁木飞,则立刻走过来,当看到脸白如纸的唐安宁,顿时惊慌了。
“她没事,应该刺激过度,还有点冻到了。”
顾北清将唐安宁轻轻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扯过来一条薄毯子,紧紧地裹住她的身体。
完了又意识到,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海水浸透,这么裹根本没什么用。
于是,又抱起她,来到隔壁的卧室。
“北哥……”
“出去!”
梁木飞不放心,想跟着进来,却被男人给喝止了。
他看了看唐安宁湿漉的头发,以及被冻得直发抖的身体,很快就明白了,连忙退了出去,并把门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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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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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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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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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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