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亭虽然依旧不知宋时柚为何变成这样,但想到那日宋时柚失控的样子,便不忍心多问,也嘱咐了其他人不准问。
警方接回白敬山尸体的第七天,胡局将宋时柚叫去了办公室。
“小宋,这几天你忙案子挺累的,下午回去休息休息吧。”
宋时柚缓缓抬眸,意识到什么,道:“胡局,您有话直说吧,下午怎么了?”
胡局顿了一下,叹气道:“下午......梁队要把老白的尸身送回来了。”
“......”
这段时间胡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丢了魂的宋时柚和什么都不知情的贺亭,她知道宋时柚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贺亭,若是让宋时柚再看到贺亭伤心的样子,她怕眼前这人彻底经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
闻言,宋时柚怔了一下,桌子下面,指甲狠狠抠进了手心。
“......”
胡局不忍的看向宋时柚,再次道:“小宋,你下午还是回去吧。”
宋时柚摇摇头,谢过了胡局的好意,然后道:“这是我该面对的,我不能走,而且我不能让贺亭.......至少现在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
胡局见劝说无果,叹气,不再强求。
宋时柚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后瞬间脱力往后倒去,后背狠狠撞在门上,身体顺着冰凉的门板一路滑下去,瘫坐在地上。
这天终究还是来了。
下午,宋时柚打起精神,拿着水杯出门接水,正好碰到唐筱从胡局办公室出来往这边走,宋时柚心头一跳。
喊住他:“唐筱。”
因为这几日宋时柚都不愿见人也不愿与人交谈,忽然被宋时柚叫住,唐筱一愣,转身看向宋时柚,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耳朵,道:“宋顾问你终于肯说话啦。”
宋时柚道:“你要...去找贺亭吗?”
唐筱点点头道:“胡局说找贺队有事。”
“哦......那你去吧。”
唐筱道:“宋顾问你叫住我就这事吗?”
“嗯。”她飞快的转身,逃回办公室。
百叶窗后,宋时柚看着唐筱走进贺亭办公室,然后没一会贺亭和唐筱一起离开办公室,往胡局办公室的方向走。
“......”
宋时柚紧跟着打开门,站在走廊里目送贺亭走进办公室,然后几个穿着便装的人从胡局办公室对面的房间走出来,也跟着进了办公室。
宋时柚认出来,带头的就是梁队。
没过一阵,宋时柚听到门狠狠撞在墙面的声音,下一秒贺亭夺门而出,狂奔离开。
贺亭!
宋时柚心中一惊,立即跟上。
“小宋!”
胡局过来拦住她,梁队走来道,神色复杂的看了宋时柚一眼,道:“老胡,让她跟着去吧。”
宋时柚在行动会议时和梁队曾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和白敬山是过命的兄弟。宋时柚现在不敢面对任何和白敬山关系好的人。
她咙哽了一下,对着梁队道:“抱歉。”说罢便跑出去追贺亭。
这声抱歉是为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在停尸房里,宋时柚找到了贺亭。
在那里,她还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之前一起参与行动的组员,组员也看到了宋时柚,他们双方都默契的装作不认识对方。见到宋时柚来,他们便都离开了。
冷库里,贺亭僵硬的站在冷库床边,看着躺在上面的白敬山。
白布盖住了白敬山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只露出脸,苍白却安详。
宋时柚不敢靠近,只敢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
“师父......”
贺亭一开口,宋时柚就绷不住了。
她看到贺亭的双肩剧烈颤抖,喊完这一声,便扑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痛哭。见状,宋时柚瞬间泪崩。
贺亭哭得越狠,她就越不敢靠近,被心痛和愧疚撕扯着心脏,十分煎熬。
对不起......
对不起......
发泄过后,贺亭扶着冷冻柜的门站起来,满目悲痛。他闭上眼睛,哀痛道:“师父,这些年您太操劳了,如今也该好好休息了。”
“您放心,您的仇,我一定帮您报。”
贺亭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成拳头,胳膊上青筋暴起,眼中的恨意滔天。
站在他身后的宋时柚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嘣的断了。
明明是早就预料到的,可真的听到贺亭说出来,她的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
她扯出一抹苦笑,满含歉意的望向白敬山,心道:抱歉了白队,您嘱咐我和贺亭好好的,这件事我们似乎都做不到了。
宋时柚脚下一软动了一下,发出了声响,她立刻回神,转身便想逃走。可贺亭听到声音立即便回头看来,发现宋时柚站在身后,他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宋时柚:“......”
她知道现在她该走的,可贺亭的模样,她做不到推开他。
这几日她都在躲着他,饭不一起吃、出任务也不跟他一辆车,贺亭每次来她办公室她都找各种借口躲去胡局办公室。除了交流案情时必须的沟通,宋时柚没和贺亭说过一句话。
而贺亭则觉得宋时柚是还没调整好情绪,给她时间调整,不去打扰。
这一次拥抱,是这段时间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
宋时柚闭上眼睛,身体放松下来。
就当作是告别吧......
在冷库哭过,宋时柚报告了一声带着贺亭回家,胡局也没有阻拦。
回去的路上,是宋时柚开的车,贺亭一直沉默的坐在副驾驶,宋时柚余光一直观察着贺亭。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贺亭,初次见面时贺亭虽然有时也少言寡语,却有生气,此时的贺亭如一具行尸走肉,目光呆滞,眼圈憋红。
他这个样子,看得宋时柚是心如刀割。
回到家,贺亭沉默的回到屋里,合着衣服躺上床。
宋时柚走到门边停下脚步,心里对自己说:不能再走近了。
她犹豫了一下,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别走。”m.χIùmЬ.CǒM
闻言,贺亭立刻翻身下床,大步走到门口抓住宋时柚的手把她拉进屋。贺亭坐在床沿,紧紧圈着宋时柚,把头靠在她胸前。
宋时柚垂眸,她能感觉到贺亭呼出的热气,知道贺亭在克制情绪。她很想抱着贺亭把一切能安慰的话都说给他听,可是不行。
如果现在心软,这几日的疏远就都前功尽弃了。
宋时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硬下心来,她不能对贺亭再有任何关心了。
她狠了心,一咬牙后退了一步推开贺亭,立即别过头不去看贺亭的表情。
“你休息吧,我只是把你送回来,现在得回局里了。”
贺亭微微惊讶和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宋时柚情绪的转变。
他蹙眉:“你这几日都躲着我,就连现在也要躲着我吗?”
痛哭过后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宋时柚再次后退,狠心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很难受,但是我现在真的得走了,我还有事要做。”
“你......你的车我先开回去了,下班之后我找人给你送回来。”
说罢宋时柚便转身逃走,她根本不敢去看贺亭的表情,多看一眼她都会舍不得。
贺亭目光复杂的看着宋时柚的背影:“......”
回到局里,宋时柚推门而入。
组员们看到宋时柚又一个人回来了,包括胡局和梁队在内的人们都一愣。
胡局道:“小宋,你怎么......”
宋时柚冲到胡局面前,道:“胡局,我有事跟您说。”
胡局和梁队对视一眼,宋时柚立刻又道:“梁队您也去吧,这件事我也需要您的帮助。”
进到胡局办公室,胡局道:“你是想说贺亭的事吧。”
宋时柚顿了顿,点点头,道:“我想拜托你们,帮我瞒着贺亭。”
“瞒着什么?”
“我卧底的事,拜托你们瞒着他。还有,如果贺亭想要调查白队的死......”宋时柚喉咙动了动,握紧拳头,道:“不要拦着他。”
胡局和梁队皆是一愣,“为什么?”
胡局皱着眉道:“你瞒着贺亭这件事,又不拦着他调查,查出来之后在他眼里你就是杀人凶手,到时你怎么办,等着他来抓你?”
“组织里因为白队的事已经开始内部动荡了,我不能再和贺亭有任何关系了,我不能把他也扯进这件事。如果他查到是我杀了白队就会停止调查,那这样也好。”
胡局和梁队愣了,看向宋时柚的眼神纷纷变了。
梁队也开口了:“这些事,还没有到需要你一个人来承担的地步。老白这个徒弟我了解,如果你告诉他你的身份,老白的事他根本不会怪你,你也多一个帮手,多了一重保障。”
宋时柚摇头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如果以后组织里怀疑我了,至少能让他们查到的都和警方无关才行。我不能让贺亭成为他们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只要在贺亭眼里我是凶手、是组织派来卧底警方的人,他对我的恨就是真的。瞒过自己人才能瞒过他们。”
办公室里的人都沉默了,宋时柚说的是实话,他们都知道只有骗过了自己人才能骗过对方,他们也觉得这件事做到没问题。但问题是,这件事最后的结果都由宋时柚一个人承担了。
胡局面色沉重,道:“你想好了?你这样做,你和贺亭之间就彻底完了。你是知道的,老白有多希望你们能结婚能好好生活。我知道你想给老白报仇、想把这个组织拿掉,但你这样做,老白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提到白敬山,宋时柚眉头微微一颤,垂下眼眸盖住眼底的悲伤,苦笑道:“我和贺亭,从我举枪那一刻开始就是死局了。
“白队临死都在嘱咐我,让我和贺亭好好的,我也想啊。可是我一看到贺亭的脸就会想到我做了什么。您说我这是结束了白队的痛苦,可我杀了贺亭的师父这是事实,这件事贺亭迟早都会知道的。
“我不能拿他的命冒险。
宋时柚眼底一暗:“反正我已经这样了,至少我得保住贺亭的命,他好好的我才不算辜负了白队。”
“......”
见她心意已决,他们便不再说什么了。
梁队沉重的叹气,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宋时柚把一个u盘放到桌上,道:“拜托梁队按照这份名单,想办法把里面的人都伪装成是咱们的人。”
梁队拿起那个u盘,道:“这名单上的人都是谁?”
“组织里一些基层手下,负责跑腿的。”
“好,我尽快安排。”
“还有一件事,稍等一下。”
宋时柚起身离开办公室,没一会拿着一个档案袋回来,放在桌上道:“胡局,能不能拜托你,帮我重查这起案子。”
胡局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沓资料:“许厌?”
宋时柚道:“当初这起案子因为证据不足,很草率的就结案了,这些年我搜集了不少信息,麻烦胡局帮我重新调查一下。”
梁队拿起一张纸,看了看道:“我记得这起案子好像和几起拐卖案也有关系,你怎么会想查这个?”
宋时柚垂眸,视线落在许厌的照片上,道:“因为她......是我的挚友。”
“......”
宋时柚道:“这起案子的三个犯人都是组织里的人,专门负责诈骗和拐卖。其中一个人已经被许厌杀了,还有两个犯人现在不知所踪。
“我脱不开身,所以希望胡局你能帮我找到这两个人,把他们绳之以法。组织那边我一定会将其捣毁,许厌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胡局将档案重新装起来,神情严肃:“明天我就联系韩景,重查这个案子,追踪嫌疑人。”
“谢谢。”
宋时柚离开胡局的办公室前,再次拜托了一遍:“无论如何都请帮我瞒着贺亭,无论发生什么,都请一定瞒住他,拜托。”
宋时柚向胡局和梁队郑重的鞠躬,然后离开办公室。
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前,宋时柚的脚步逐渐变得沉重,在贺亭办公室门前她停下脚步,怔怔的望向里面,犹豫了一下,开门进去。
她来到照片下,抬眸看去。看向照片上那个站在贺亭背后、身穿制服只露出肩膀一下的人。第一次看见这幅照片时她还在调侃贺亭自恋。
现在忽然想起来贺亭说这照片没有裁剪过,本身就是这样。宋时柚心里一阵酸涩。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照片之所以这样,正是因为白敬山不能暴露身份啊。
越是想着她心里就越难受,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待不下去了,逃也似的离开贺亭办公室,冲回自己办公室把门锁上。
她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一声比一声痛苦。她也不怕传到外面被人听到了,只想狠狠的发泄出心里的痛苦。
这几日她一直忍着憋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今天她终于可以好好哭一次好好释放一次了。
办公室外的组员都听得到宋时柚办公室里传来的哭声,吴宣琪红着眼睛靠近,唐筱拦住她,微红的眼眶显然也是哭过。
“别去了,让宋顾问自己待会吧。”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之前白队还说要回来参加宋顾问和贺队的婚礼,怎么现在......这下他们该怎么办啊......”
同样被外面声音引出来的胡局,站在走廊尽头,听到吴宣琪的话后,皱起眉头,神色难掩悲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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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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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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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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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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