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切莫激动,不管你们与那李总督有何恩怨,都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张潮连连后退,并且往下按手,示意对方先把刀放下来。
唤作平时,这种寻死觅活的人在他面前自杀一百遍,他都不带理会的。
但眼下不行,必须竭力安抚这个女子。
那小少年可是称呼女子为阿姐,此人是裴行渊的掌上明珠。
此行是他有求于裴将军,上来就在人家地盘搞出人命,那还怎么求人办事啊?
对方看起来有些极端,张潮觉得还是要以安抚为主。
见张潮已经退出宅门,女子抛下手里的刀,迅速跑到前面去关门落锁。
“唉,姑娘,烦请带句话。”
裴如槿听也不听,猛地盖上门板,带起一阵短促的疾风。
张潮忽而大喊:“裴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我和李总制并没有什么交情!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幕僚啊!”
声音很大,却又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刚好可以传遍这座宅院。
裴姑娘完全没想到张潮会来这一招,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她再次打开宅门,“凶恶至极”地审视着对方。
刚要上前打人,内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风铃声。
“你!”
“你给我等着!”
裴如槿气咻咻地返回内院,连同裴如秀一起进入了宅院的正房。
看到这女子着急离去的样子,张潮便知道自己那一嗓子奏效了。
方才那一声大喊足以传遍整个宅院,裴行渊即便是病入膏肓也绝对听得到屋外的动静。
不到二十息左右,小少年裴如秀就去而复返,他一脸佩服地冲张潮拱拱手:“这位先生,我爹请你进去。”
“打扰了。”张潮满脸歉意,随着小少年重新进入裴家。
内院最深处的正房房门已经全部打开,老远便能看到里面的布局。
正堂被清理得十分干净,少有桌椅,反倒是各种常绿盆栽摆放得到处都是。
堂内某个背光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具火炉,某个形容枯槁的糟老头子正卷着一床棉被,紧紧地挨着火炉。
除了此人,张潮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如槿坐在一只小马扎上,时不时往火炉里添置一些木炭。
有那么一瞬间,张潮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如今虽然夏末,可暑气未消,光着屁股都能感受到炎热,绝不至于用上棉被火炉这样的装备啊。
看起来这位裴将军的病情确实很严重。
往前走,便看得更仔细了。
张潮与那老头对视一眼,迎面便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
对方的躯体散发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累。
瘦骨嶙峋。
头上光秃秃的,只剩下几缕残发。
脸色惨白。
黑眼圈,双目突起。
面颊凹陷。
好似风中残烛。
这还是三品强者么?
不知怎的,张潮忽然想起蓝星上的一个形容词,癌症晚期。
也只有癌症晚期才能十分精准地描述这位的状态。琇書蛧
“晚辈张潮,见过老前辈。”
张先生躬身行礼。
老头迟缓地指了指附近的一只小马扎,示意张潮坐下。
“我刚才听你喊李总制,此行是不是受他所托。”
裴行渊开口说话,浑身气血流转,这才让人感受到一股活人的气息。
见张潮还在打量自己,裴老头的脸上浮现几分自嘲:“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某家比李总制小上十岁,怎么看起来比李总制老了十倍。”
张潮立刻收回目光:“将军说笑了。”
“晚辈此行确实是受李总制所托,前来给裴将军治病。没错,就是治病。”
一言出,石破天惊。
从裴行渊到裴如秀,这三人都短暂地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裴将军莞尔一笑:“小相公是认真的么?”
张潮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晚辈出身医道之家,略通岐黄之术,专治疑难杂症。将军身患重病,不如让晚辈试一试?”
裴将军不回答,呼吸变得沉重了一些,吞下两颗丹丸才缓缓调整气息。
裴如槿两姐弟赶紧端来几株繁茂的短竹,放置在裴行渊的身后。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几株绿植的状态竟然迅速地下滑,枝叶由青转黄,枯萎,凋落,最后所有植体都变成了枯败的干柴。
良久,裴行渊看向张潮:“裴某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张先生道:“知道得并不多,今日前来是为了问诊,请将军务必详说。”
“此事由来已久,还得从天武三十九年说起。”裴行渊的脸上浮现一抹回忆之色,“那年,本将随大军出征异境。作为前锋,我所在的一部奉命去拔除云川城,行军途中却屡出意外。一部五千人,有八百人都患上怪病……最终,我们被一群狼妖和虎妖袭击,损失惨重,无数兄弟失散。”
“战败之后我本想收拢溃兵,一只潜藏在暗处的大妖将我重创,我拼死跳下断崖,醒来之后已经落入一座冰窟之中。”
“对于我来说这不是劫后余生,而是噩梦的开始。醒来的第一天,我根本无法活动身体,真气消耗一空,就连气血也所剩无几,浑身上下有九成的骨头都断了。”
“我只能用仅剩的气血维持生命。”
“第一天,我的清醒时间很短,直到第二天我才取到了身上的十全丹。吃了两颗,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
“第五天,我的气血和体力逐渐充盈起来,试着修炼疗伤。可实际情况却很糟糕,我的境界跌落严重,运功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甚至都不如九品武者。”
“当时裴某为此焦虑不安,夜间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有一个无形无相的东西告诉我,凿穿西方的几重冰墙便可以看见一条冰河。我只需在那里垂钓三个时辰便会遇上机缘。那份机缘可以帮我补回失去的修为,甚至更上一层楼。”
“起初,裴某并不相信这个梦,只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当天下午我便不知不觉地睡去,又做了同样的梦,还在梦中获得了一部功法。”
“我按照那部功法修炼,不到十天便恢复到了七品修为,甚至修复了一些伤势。”
“至此,我完全相信了那部功法,我在冰窟中苦练一月,终于可以起身行走。”
“紧接着,我按照梦的指引寻到了冰河,不出三个时辰便钓上了一尾怪鱼。吃掉了那只鱼,裴某很快便修复了所有伤势。”
“事情到这里可以说是非常的完美,我对此深信不疑,从此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半年后,我的修为恢复了八成,也重新寻到了大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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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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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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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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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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