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趁着过节,还真不好把母亲叫到宫里来。明明都在京中,见面却是这么难。”
“宫中规矩大,我总是入宫,你在妃嫔面前也是难做。”张夫人看她容颜憔悴,有些心疼的说道。“去年听说你病了,我就要来宫里照顾你的,只是老爷说这时节敏感,我这才忍耐下来。只能每日为你诵经祈福,现在看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让你们为我操心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当父母的,哪有不为孩子操心的。别看你哥哥在外面也是一方大员,可是在家里,还不是要我操心吃穿用度。也就是你在宫里,很多时间我们也只能担心。”
“是啊,当父母的都要为孩子筹谋。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思竹了。”
“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你不用为她担心。准备好多多的嫁妆,给她找个好夫婿,就能平安过一生了。”
“我也正有此意,竹儿今年也十三了,可以指婚了。”
“不知道娘娘想给公主指到哪家去?”
皇后略感歉意的说道。“今日叫母亲来,就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我这思前想后,也就只有说给张家,我才能放心,不知家中子弟可有能尚主的人选?”
“尚主?这是大事,我得回去问问老爷。”做了驸马,便不能任实职,所以大家族中优秀的子弟都不会让他们尚主的。再者,做驸马与民间的上门女婿无异,只有家族没落或家底浅薄才会走这条路为家族谋福利。像她们这种家族,是看不上这样的行径的。
“我知道,让你们为难了,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从前,竹儿有两个哥哥撑腰,找哪家的我都不担心的。可是,如今也只有她自己了,我身体又不好,只怕哪日撑不住了,竹儿可就真的没了靠山,受了欺负都没人帮她出头了。也就只有她的外家,才不会看她孤苦无依就欺辱她。”皇后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掉下眼泪。
“你看你,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家里的事,向来是你父亲做主的,不过他一向疼你,你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为你摘的。公主这般优秀,怎么也要容他在族里挑一挑,选个好的才是。”张夫人看她流泪,也忍不住流出眼泪。
“我知道,这些年,因为我的任性,给爹和哥哥添了很多麻烦。这辈子我无以为报,下辈子……”
“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张夫人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连忙阻止她。“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就算为了竹儿,为了我们,也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了。”
“我会的……”皇后也只敢在母亲面前如此放纵情绪,哭了一场后,心倒是敞亮了一些。
张夫人不便久留,细细的嘱咐了一番,才离去。皇后知道,女儿的婚事算是有着落了,她心中的大石也可以放下了。
六月三十日,林馨儿在福熙宫诞下了五皇子,这是那场灾祸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皇子。皇上觉得自己心中的枷锁打开了,老天爷没有抛弃他,他后继有人了。
皇上将对所有孩子的父爱,统统放在五皇子的身上,亲自为他洗三,日日去看望。还为五皇子举办了盛大的满月宴,赐名为毓敏,并晋封林馨儿为充仪,入住福熙宫的主殿。
皇上的看重让其他人羡慕极了,可是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肚子争气,这个时候给皇上添了一个儿子。还有的人幻想,如果自己也生个儿子,会不会也得到了皇上这般看重。
后宫众人的想法,林馨儿不在意,她现在是一门心思的养儿子,剩下什么都入不得她的眼。
林馨儿虽然还不能侍寝,但是每晚,皇上还是会来福熙宫,陪她说说话,看看五皇子,这样他才能回去安心休息。Χiυmъ.cοΜ
这日,林馨儿趁着皇上逗弄五皇子开心的档口,故意拿着之前沐笙为五皇子做的布老虎,也上跟前逗弄。
“敏儿,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布老虎,威不威风。”
“咯咯……咯……”毓敏看到布老虎,便要去抓,林馨儿故意让他拿不到,逗的他咯咯叫。
“这是沐姨娘给你做的哦,敏儿可喜欢了是不是。”林馨儿把布老虎放到了毓敏的手上,自顾自的说着。“当初我怀孕的时候,笙儿紧张的不得了,日日都来陪着我,还说等我生产的时候,她一定会陪在我的身边,平安的把孩子接出来的。只可惜,我生产的时候,她生病了,到现在都没见到过敏儿。不过,她在我怀孕的时候,给敏儿做了好些个肚兜,还有这个布老虎。”
“她一向手巧,又喜欢孩子。”皇上看到布老虎,便想起从前沐笙给玉雪做的小兔子。
“御花园的花开的正好,只是一个人不爱动弹,瑛姐姐又忙,真是闷死我了。笙儿养病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陪陪我。”林馨儿装作无意的说了一句。
“现在天气正好,多出去散散心对身体也好,孩子有乳母照顾,你也不用太多担心。你要是喜欢,便让沐婕妤多陪你走动走动,总在屋子里,没病也憋出病了。”皇上想了想,便顺着林馨儿的话说着。
“多谢皇上关心。”
第二日一早,林馨儿就去了承乾宫,门口已经没了守卫,宫人们打开大门。听到禀报的沐笙出来迎接,只见她一身素色的衣服,挽着堕马髻,用珍珠和银簪装饰,老远一看还以为她在守孝。林馨儿见她要行礼,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她。“咱们姐妹何时需要这般见外了。”
“姐姐怎么来了,我如今在禁足,小心皇上迁怒。”
“别胡说,皇上从来没有禁你的足,只是让你养病而已。”二人边说边进入内殿,一进屋,林馨儿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檀香味。
“本想陪着姐姐生产,但是因为特殊原因我没能在场,好在姐姐是福泽深厚之人,平安生产。说来,五皇子都快百日了,我这礼物也没送出去,今日赶巧姐姐来了,就一并带走吧。”沐笙拿了一个锦布做的包袱,打开来,全是给孩子做的衣服。“我给孩子做了些衣服,上面绣着福纹,保佑他健康长大。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多大了,只按照当时给雪儿做的衣服大上一些,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辛苦你了,这衣服做的真漂亮,费了不少心思吧!你还没见过毓敏呢,现在可以出宫了,多去我那走动走动,见见孩子。”
“姐姐,这几个月,我已经习惯了每日诵经念佛,外面的世界不适合我了,我也不想出去了。至于孩子,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到,缘分这东西,不可强求。”
“你才双十的年华,就要这样虚度吗?”
“虚不虚度的,全看自身求的是什么。我现在身心自在不受束缚,日子过的充实,怎么算虚度呢?”
“你是不是还恨皇上,可是皇上也是身不由己,更何况过后也处死了李琳琅和华心,也算为孩子们报了仇。你为孩子的离去而难过,皇上亦然。你这个恨不应该转移到皇上身上,不然只会伤害到你最爱的人。”
“不,我不恨任何人,也不是再闹脾气,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林馨儿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人生在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心中所求。有的人求权,有的人求财,有的人求情。可是这些,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余生唯求自在。”
“笙儿,你是念经念傻了吗?求自在?你这样子,在宫里自在的了吗?你抛的下皇上吗?抛得下我们这些姐妹吗?”
“当初的那段感情,不过是场美丽的误会,我以为的浓情蜜意,不过是个假像。我和皇上都在和自己想象中的对方谈情,直到对方无法满足自己的想象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皇上发现我不是一只纯粹的兔子,就不要了。我也是,他不是我的梦中人,我也不要了。至于姐妹,我会为你和瑛姐姐祈福的,反正也一直就是个没用的妹妹,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我自诩能言善辩,可是却说服不了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既然大家都选好了,就沿着自己的路走吧!”
看着沐笙笑得恬淡,林馨儿知道再怎么劝她也是没用的。“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多劝了。皇上解了你的禁足,承乾宫的大门永远不会关闭,你什么时候想出来,就出来看看我们吧!”
心中记挂孩子,林馨儿也不便久留。她向来不喜欢逼迫别人做什么,就像沐笙说的那样,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去走出来。
有了孩子以后,时间过的特别快,五皇子在秋末学会了爬。自从学会了这项技能后,他便不爱让人抱着,整日要在地上爬,皇上怕他着凉,命人在福熙宫里铺满了羊毛毯子,让孩子爬的开心。林馨儿一面感慨父亲宠爱孩子,一面也觉得时间太快了,一转眼又要到冬天了。
每年冬天,对于身体不好的人来说,都分外难熬,一不留神就要大病一场。刚入冬下了第一场雪,皇后就发起了高烧,一连几日才退下。四公主吓坏了,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等皇后醒来,看着憔悴的女儿是又欣慰又心疼。四公主再三确认母亲没事了,才回去休息,这几日她又累又怕的,身体疲惫极了,一放松下来也病了,好在她年轻体壮,休息休息就能恢复。
皇后醒来的第二日,张夫人进宫探望,顺便带来好消息。
“不是说让你心思不要那么重,要好好的将养身体吗,怎么又病了。”看着脸色蜡黄的女儿,张夫人语带哽咽。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皇后靠坐在床上,强挤出一个微笑。“母亲,快过来坐。”
张夫人从善如流的坐在床边,小声的对她说道。“你之前托我和老爷说的话,老爷同意了。老爷说了,老大家的三郎,相貌堂堂,为人稳重,又与公主年龄相仿,是尚主的好人选,如果你能看着行,就让皇上下旨赐婚吧!”
“多谢父亲,我又让他老人家为难了。”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后,像小女孩一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哭泣。她就知道,她的家人们永远都是她的后盾,无论她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的。可是她作为女儿,没有为张家做个什么,却总要张家为她破例,她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女儿。
“孩子嫁回外祖家,有我们,有你哥哥嫂嫂照应,你也不用担心了。你可要静下心来好好的休养身体才是,你还年轻,不为我和你父亲,也要为了女儿好好的活下去,你难道不想看着她开枝散叶吗?”张夫人拍着怀里的女儿,眼眶泛酸。他们私下问过太医,知道女儿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虽然拿补品补身,可治标不治本。
“嗯,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身体,不会再让你们操心了。”皇后哭的一抽一抽的。
张夫人知道皇后要维持体面,所有的苦都要忍着,难得有机会发泄一下也好,只是她的身体还虚,久哭伤身。“好了,哭一哭发泄一下就够了,你如今还病着,要切记大喜大悲。”
“我省的,我有素心和素云照顾,你就放心吧!”
“我知道她二人妥帖,可是她们也只能照顾你的身体,你还是要自己想开才行。我知道你素来要强,可是这也伤身,你情愿你柔弱一些,我们护得住你。”虽说皇后不会听,但是张夫人还是忍不住念叨几句。“我也不能久待,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
“母亲慢走,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我还要看竹儿出嫁,看她给我添个小外孙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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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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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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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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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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