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楼倦眉目间已浮现几分倦怠,懒懒出声:“散会吧。”
族人陆陆续续退下,转眼间会议室就只剩下几人。
但气氛却比刚才更为凝重。
晏修贤双目如炬,他缓缓摇头:“家主,这次有点急了。”
长老会会长和家主之间关系并不是族人所想象的那般,僵硬对立。
起码,晏楼倦和晏修贤不是。
在晏家漫长的历史中,家主和会长的关系总是无法被预料,或对立,或和平,或事不关己。
但无论是怎样的关系,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晏家。
作为看着晏楼倦长大的父辈,晏修贤一直都坚定站在晏楼倦一边。
他选择相信他,从未后悔。
晏修贤早就知道晏启不是那场飞机失事的主谋者,他只是一枚被抛弃在明面上的棋子,幕后真凶依旧隐藏在迷雾当中。ωωω.χΙυΜЬ.Cǒm
因为晏启,没有那个能耐。
他们高层几人也曾经有过商讨筹谋,计划用晏启作为诱饵,将背后之人引出。
但是现今晏楼倦这猛然一下,当初计划的一切都半途而废了。
其实,在场之人都知道晏启这枚棋子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彻底废了,毫无利用价值。
可是,他们仍旧心存侥幸,妄图成功。
“我没有时间了。”晏楼倦压抑已久的咳嗽声传出,他掏出口袋中的手帕,轻捂住嘴角,抬手将试图围过来的众人制止,然后撑着桌角慢慢站起,俯视着资料上晏启的照片,眸光幽深:“他只是一枚废棋。”
声音阴冷,满是暴戾和杀意。
晏楼倦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时间去找出那个所谓的真凶,但是晏启必须立刻付出他该有的代价。
没有人比晏楼倦更希望找出真凶,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即便从未谋面。
时间除了重要外,对于这个世上的某些人而言,是漫长又短暂的。
时间于晏楼倦而言,却是无法触及的奢望。
当初怀着晏楼倦时,席清疏就被自己的亲生哥哥下毒,千难万苦中才保住这一胎。
怀胎七月时,席清疏身体越发虚弱,晏闲墨放下手中事务,从海外归来,途中却遭受意外,连一点尸骨残骸都没有留下。
晏闲墨去世的消息传回晏家时,席清疏崩溃难产。
那一天,晏家的整片天空都是暗沉的。
历经五六个小时,晏楼倦还是在晏闲墨死亡的当天降生了。
那晚,怀遥山所有的生灵都争先鸣吼,响彻天际,似乎在欢呼着他降临人世。
埋在胎盘里的毒素伴陪着晏楼倦生长,逐渐和他融为一体,两者共生。
早产带来的孱弱成为无法更改的结局,晏楼倦这二十几年去看过无数医生,得到的却只有失望和麻木。
四年前,晏楼倦得到关于父亲死亡的一部分的真相时,就已经算计规划好了一切。
包括他自己的命。
然后,明酒倚的到来打破了一切,晏楼倦从未如此希望得到某一样东西,生命。
他不想失去她,不想她的未来里没有自己。
……
晏旌紧锁眉头,脸上的懒散和玩味全部消失,只剩下凝重。
旃蒙也不像往常一样时不时地调戏笑话他,听到晏楼倦这话后,格外沉默。
乌云盘旋在每一个人头上,久久不散。
微滞的气氛终归要被打破。
只见晏修贤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愧疚不忍:“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家三口。”
“会长开玩笑了。”晏楼倦泄露出的难堪和欲望只在脸上停留了一刹那,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眉眼染笑:“会好的。”
无论凶手是谁,无论命运是否在暗中写好了剧本,无论明酒倚的未来是否有自己的存在,他将不计代价。
一切,都会好的。
“回去吧。”晏楼倦转身走向门口,只留下那抹清贵孤傲的背影。
柔兆和强圉对视一眼,对着沉默呆坐的三人点头,随即跟上。
……
晏楼倦的身体状况从他降世的那刻起就被决定了,他是晏家几百年来身体素质最差的一任家主,同时他也是性子最为坚韧的一位家主。
席清疏在世时,耗尽全部心血地去鞭策培养晏楼倦,只因为他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唯一的希望。
如果可以,席清疏只愿晏楼倦降生于普通家庭,不用去承担那些复杂繁琐的责任,这是一个母亲最为诚挚的愿望。
从可以独自行走开始,晏楼倦的世界里便只充斥着训练和学习,日夜不休。
因为身体缘故,晏楼倦所有的基础训练都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白天是身体训练,夜晚则是学习晏家家主必须掌握的那些知识,世界历史、晏家历史、各方势力、政治手段等等。
他走了好久,才走到如今。
“我从来都不敢去设想那一天。”晏旌扯了扯嘴角,艰难出声,双手捂脸。
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他会突然离去,孑然一身。
他明明还这么年轻,前途一片光明。
晏修贤低头,探不清神色,整个人都被压抑的气氛萦绕着。
“家主说会好的,我信他。”旃蒙坚定且温和地说道,瞳孔里满是崇敬与信任。
话音落地,清脆有力,敲醒了在座的其他两人。
……
宗祠距晏楼倦的别墅有一段距离,车程十几分钟。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了头,晏家庞大的古风建筑群露出原貌,它们排列有序,线条流畅分明,坐落在道路两旁,宁静而美好。
车内没有开灯,静悄悄的。
晏楼倦倚着靠背,紧闭双眼,没有血色的手指掐着鼻梁,缓解疲惫。
“什么时候了?”声线沙哑,有点黏稠。
“十二点半了。”柔兆借着路灯看了一眼手表。
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晏楼倦转头对着车窗,抬头望向挂在天边的皓月,今晚,虞城的月色也是这样吗?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放在晏楼倦双腿上的手机突然亮屏,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是明酒倚发来的消息。
【她】:月亮jpg.
【她】:给你看看,虞城今晚的月色,真美。
【她】:好梦,阿倦。
宛若流星在晏楼倦的眼底划过,留下闪光,他藏不住笑意,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
他今晚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条消息过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梦。
神爱世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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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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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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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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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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