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下意识的问道,他在听故事的时候,甚至于还没有听到关于死者张弛的事情,可是,他的好奇心还是被调动了起来。
张辛所说的这些内容,在刑警队这边并不常见,往往发生在法院那边见得比较多,法庭中绝大部分的案子,都是民事相关的案子。m.χIùmЬ.CǒM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都是民事方面的问题。
周正默默盯着张辛,脸色没有变化,眼神平静,心中则是在快速的思考着。
不得不说,他发现许多问题,出在两人之间。
这让他想到了养父张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嫁人不嫁低头汉,娶妻不娶仰头女。
最近他处理过的案子,许多都是这种感觉,夫妻或者男女朋友双方的感情问题随着各种家庭亲戚琐碎的事情而渐渐出现裂痕。
张辛就是如此!
他的妻子不算是所谓的仰头女,但却在家人的事情上承受了太多,以至于让他们原本可以很好的生活,逐渐走向了崩裂。
“在我们将老太太接过来五年之后,就在张弛高考的那年,老太太走了。”
张辛重重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似乎还像是昨日般,一幕幕片段涌上心头。
“她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直到老太太走的时候都没来看过一眼,我给他们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的电话,得到的回复始终都是太忙没有时间,甚至于后期不再接我的电话了。”
“那段日子我在学校里面,工作非常忙,闲暇的时间还要去医院打替班,照顾老太太,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根本没有时间去照顾张弛,我爱人也是这样,我们在儿子高中的后半程几乎没有参与,也不知道他究竟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我本以为老太太走了以后,家里会逐渐的恢复正轨,我们的生活将回到原来的样子,或者步入一個新的篇章,但是,老太太的名下有一处房产,在这栋房子上,他们家发生了强烈的争执。”
“老家的破房子,卖不到几个钱,面积只有47平,均价差不多3000块,总共就值十几万,我们家照顾老太太花掉的钱就远远超过了这些,当时,我的二姨子提出将那套房子归到我爱人的名下,毕竟我们出人出力照顾了老太太。”
“可是,这样的提议遭到了小姨子和小舅子的强烈反对!小姨子的意思是,这套房子应该卖了以后将钱平分,也就是每家分3万多块钱,小舅子的意思是,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这套房子就应该是他的。”
“这样一家四个人,出现了四种方案,彼此之间相争,互不相让,渐渐从原本的亲戚变成了仇人。”
张辛说着说着忍不住感叹起来,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他亲身经历,他根本想象不到,以往他所生活的环境,觉得亲戚是相互帮助的。
“四种方案?”周正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里面隐藏的信息,随即问道:“张老师,您爱人的意思是?”
“她不想要那套房子,也不想去争,她只想尽孝,老人走了以后,她更是伤心难过,根本不愿意做这种所谓的争家产,那么点钱也不算是什么家产。”张辛摇头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们退出不就好了吗?”周正疑惑道。
“最后确实是我们退出了,但在这个过程之中,还是有一些波折,我爱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遭遇到了二姨子和小姨子的强烈反对,她们两人均是认可我爱人所做的一切,只是她们对于分配有些不同的想法,就像我刚才说的,二姨子希望都归我爱人,而小姨子希望均分,但就是不能少了我爱人的那一份。”
“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拉扯了几个月的时间,儿子高考了,经历了滑铁卢,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学习落下了那么多。”
“当时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我们经过了充分的讨论之后,决定彻底放弃老太太的那处房产,远离那种争执,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儿子的身上,陪伴儿子复读一年,重新冲击高考。”
“我是人民教师,我太清楚学习的重要性了,高考对于一个人来说具有改变人生的意义,并不是说高等学府一定会学习到什么知识,而是会将他的见识和交际提升到另外一个环境里。”
“就这样,我们决定复读,在复读的那年,变故又来了,或许是因为我爱人常年照顾老太太,身子垮了,查出了肝癌晚期,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早就感觉身体不适了,只是一直在挺着撑着,没有选择去医院看病。”
“她不去医院的理由我也明白,我们家刚刚从医院中摆脱出来,在给老太太看病的过程中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家里已经无法承受第二个大病医疗了,就这样,她错过了一切可能治疗的时间,不到三个月人就走了。”
“那段时间我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我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此厄运会以这样的方式降临在我的身上,我非常的懊恼,觉得要是当时狠狠心,像那几个弟弟妹妹一样,根本不管老太太,可能我爱人就不会死。”
“她不会那么累了,有问题也敢去治病,虽然我不能将我爱人的死怪在老太太和那几个弟弟妹妹的身上,但是,我的心里始终觉得,那就是一切厄运的开始。”
说着说着,张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的事情在重新复述的时候,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憔悴的容貌看起来又老了几岁。
张辛没有说具体的细节,只是说了一个大概的经过,可饶是如此,都能让周正和夏炎感觉到其中的压迫感,这是生活上的压迫感,涉及到了亲情、金钱、以及生死。
“我终于更加深刻的领会到了,兄弟姐妹们在父母在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家人,就还是兄弟姐妹,可是当父母走了,他们就只是亲戚了,甚至可能会更加的疏远,可能会因为一点点小小的纠纷而反目。”
“儿子复读的高考又失败了,这次考的还不如上一次,母亲的死对他打击非常大,而且,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还是自己想的比较多,他说舅舅家里有着五十几万的积蓄,就这样还抢走了那套房产,但凡舅舅分担老人治病的压力而且均分房产,他妈妈都不会因为没钱而不敢去医院检查。”
“因为这些事情,儿子还跟舅舅家发生了一些冲突,跟舅舅家的那个弟弟打了几次架。”
张辛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深深的自责,在那段时间里,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爱人的身上,对儿子疏于照顾,导致在其重要的生长阶段有所缺失,这些是他后续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弥补与挽回的。
“他舅舅真的有那么多钱吗?”夏炎问道。
“应该是有的。”张辛眼底深处闪烁一抹不易察觉的怨恨,停顿了片刻,说道:“我还真的托朋友调查过,以前我还真不知道爱人家里那边都是做什么的,问过以后发现,这个小舅子藏得挺深的。”
“二姨子是给食堂做饭的,没有多少工资,完全就是个辛苦钱,她老公也就是我连桥在国企,工作稳定但没什么上进心,日子过的也就那样,不贫穷,但不富裕。”
“小姨子混的比较惨,她在洗浴中心做搓澡工,老公待业在家,什么都没做。”
“其实,我倒是理解她们一直说忙,她们在不放弃工作的前提下,想要照顾老太太,确实是不太容易,但是,我爱人毕竟是连工作都辞去了,我直到现在都觉得她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小舅子经营的是一家理发店,他老婆是理发师,我有印象当时就是理发的时候勾搭上的,后来他们自己单干了,我去过一次,那时候就是个小发廊,只有两三个理发的位置,坐半天都没个人来,再加上我那些年比较忙,就一直以为是这样。”
“等我听到儿子说起这些话之后,我就去小舅子的理发店看了看,发现那家发廊早就不见了,然后托朋友委婉的询问过之后,方才发现早就搬了地方,到了市中心的位置,店面还是二层楼,进进出出的客人非常多,我去的时候小舅子不在,他们不知道是我,居然还要排队。”
“当时我注意了一下,就前台办卡收银的服务员就三个人,一层楼的理发师足足有二三十个,二楼我没上去,听他们说的意思是专门烫发染发的区域,还有沙发电脑电视帮着顾客打发时间。”
“我仔细确认过了,那家理发店的老板就是小舅子,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五十万的存款,但是做成那个规模,兜里没点钱,我是不信的。”
“那段日子他可能忙着创业,没办法出人,也没办法出钱,这都没关系,我们也没指望他发达了以后会给我们什么钱,我们的债务也都是准备自己去还,可出,他都这么有钱了,还要争夺那套并不值钱的房子,这一点我的心里接受不了!”
张辛越说越是激动,说到这个地方,周正与夏炎渐渐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说张弛可能存在的仇家,就是舅舅那边了。
“张老师,老人的房子最后归谁了?”夏炎询问道。
“小舅子,就是给他了,这个事我们放弃了以后没怎么关注,据说老人有个什么遗嘱,还是在我们家治病的时候悄悄留下的,那个意思就是说她走了以后,房子归小儿子所有。”张辛无奈的说道。
一时之间,夏炎沉默了,周正也沉默了。
或许,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性吧!
周正默默看着张辛沧桑的模样,他明白老一辈的人大多重男轻女,这也是为什么爷爷奶奶辈的人,他们膝下子女众多,但有一些相对来说具备明显特征的家庭,他们往往有多个女儿,直到要到一个儿子之后,方才结束生孩子的旅程。
……
周正回到法医中心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这些事情,心绪久久难以平息。
他没有去陪着张辛去辨认尸体,那样的画面一定很惨痛,他还是个孩子,他不忍心去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选择法医就是想要避免医患关系,可是,他发现,许多时候越是想就越是难,当法医去见家属的时候,反而更加的悲痛。
“哒哒哒——”
法医中心门外响起高跟鞋的声响,伴随着敲门声,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姜落落迈步走了进来。
姜落落今天穿得比较时尚,白大褂里面内搭的是一件有着可爱碎花的女款白衬衫,下身穿着米色休闲裤,脚上踩着水粉色的高跟鞋,头发在后脑勺处束起,绑成一条马尾辫,随着走动左右摇摆,煞是可爱。
“周法医!”
姜落落的视线聚焦在周正的身上,她知道法医中心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是那位崔法医,或许是年龄的缘故,她觉得觉得这位周法医比较容易相处,更好说话。
“检材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姜落落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打印好的A4纸,上面都是送去检材得到的结果。
周正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迎了过去,听过了张辛的故事之后,他对张弛的案子更加重视了。
张弛死后,张辛就是孤家寡人了,周正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同样的担忧在夏炎的身上也存在,他在带着张辛辨认过张弛的遗体后,特意交代警员注意留意张辛的情绪,千万不要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
不过,现在还好,从张辛的精气神来看,起码在张弛的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是不会自寻短见的。
“落落,谢谢你啦!”
周正拿过这些资料,当即展开看去,姜落落是在他之后入职的实习生,此前实验室人手短缺,别说是给他们送报告了,能通知一声报告好了来取都很难,基本上都是他们掐算好时间去自己取。
“鉴定结果怎么样?”
崔军起身走过来,他也很关注检验的结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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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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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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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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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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