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不必说明白晏暮寒也清楚,即便有她嘱托,有谁能真的愿意替一个身份低微的马奴做这些?
但她……为何会肯做这种事?
乔岁想的没有他多,只道,“伤口不处理好,发炎、溃烂、再引发高热……你想死吗?”
晏暮寒一声不吭地撩起了上衣。
乔岁就站在他面前静静等着。
看到晏暮寒后背的伤时,饶是心里已经有过准备,乔岁还是微微睁大了眼。
我去……
昨天给他上药顾不到后背,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新伤旧伤都有,本来就骨瘦嶙峋的后背,如今看起来更是一片狼藉、不忍直视。
部分地方已经有化脓腐烂的征兆,平日里衣服穿着盖住了些,如今这般直面,气味……也不太好。
晏暮寒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默,他骤然一颤,马上要将衣裳拉下来。
分明眼前是他极讨厌的人,但在这一刻,他的心里还是不知为何蔓延上了强烈的自卑感,让他一点也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乔岁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很柔软,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乔岁道,“别动,就这样。”琇書網
看着他的后背,乔岁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对他道,“到床上趴好,疼也忍忍。”
晏暮寒瞳孔微微震颤,眼底闪过暗芒,那是她的床……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千般不解,可到底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晏暮寒躺上她的床后,她看到了门外有道影子,极有可能是吕氏的人。
乔岁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微微拔高了声音对晏暮寒道。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凡事都得听我的,不可以有半分违逆,知道了吗?”
“从此以往,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否则,你知道本小姐的手段!”
语气中有几分蛮横。
用最狠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手中清理伤口的动作却很轻,一丝不苟,小心翼翼。
乔岁很怕把他弄疼了,也怕处理不当会造成二次伤害。
她说的话和做的事自相矛盾地过于明显,晏暮寒微拧眉。
他很快察觉过来了问题。
难道,外头有人?
他下意识侧头,果然看见外头有道黑影。
没等他开口,乔岁还在给他上药,嘴上也未停。
“今日母亲罚你你可有怀恨在心?”她的语气漫不经心,无中生有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有还是没有?”
她自问自答,“哼,没有最好。”
晏暮寒,“……”他始终是这个姿态,面对她的只有后背,她究竟是从哪里看到他眼神的。
乔岁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反应,一整个自娱自乐的大状态,一个人便能演一出大戏。
“我娘是极忙的人,她是冤了你,难道她就是一个不讲道理,不分黑白是非的人吗?”
乔岁没忍住小声哔哔,“是的她就是。”
晏暮寒惊诧地看着她。
她完全忽略了晏暮寒,就只说给外面的人听。
“总归,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你是咱们府上的人,日后不可再提及此事,若传出去让人知道这事我娘做的不妥,坏了我娘的名声,我饶不了你。”
晏暮寒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她目光所至看的却是门口的一道影子。
他下意识地配合,“是,小姐。”
那影子一晃之后消失,她回过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看来他发现她就是故意说那些话给外面的人听的了。
乔岁眼中闪过清浅笑意。
和聪明人在一起就是省事。
她说那些话当然不是没事找事。
一来是为了让吕氏和旁人觉得她独留晏暮寒在屋里就是为了私下敲打他,没有旁的原因。
二来,她这些话每一句都像是在维护吕氏,这样便表了作为女儿的孝心,让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在意她的事情,这样吕氏才更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三来又借了他人之口告诉吕氏,今日的事她做得不妥,若是传出去,旁人会觉得她为人刻薄,虐待下人,让她下回不要再不分青红皂白做出这种殴打下人的事。
他懂当然最好。
“好了。”
乔岁将他的衣裳一点一点地放下来,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
然后就着一旁的水盆洗了个手。
“要注意,别再磕着碰着了,平日里,也尽量吃些清淡的。”
虽然替他包扎的事情不妥,但只要他不傻就不会去外头宣传,没人知道就好了。
以后有她在,不会再让他受这样的伤了。
乔岁道,“没什么事就回去歇息吧,我刚才有一句话不假,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记得要听我的话哦,不过,听我的就好了,别人说什么都不用在意,起来吧。”
晏暮寒听言,眼中闪过戒备。
听她的?
她想要他做什么?
即便内心多有疑虑,但他还是恭敬地应下了。
晏暮寒起身,看着乔岁,“这床单,小的替您换洗了吧。”
“不用吧,也没脏……”她的神情有些疑惑,“你介意?”
晏暮寒缓缓摇头。
“那就不用麻烦了。”
晏暮寒没有想到乔岁会这么说,他以为她会嫌弃。
男女授受不亲,她没有理由无端背着家人做这些可能会损毁自己声誉的事情。
所以,这女人,她莫非是想……借此挑破,私下与他……
如果是这样……
“小姐。”晏暮寒右手食指微微抬起,轻触着她的尾指,他垂下眸的目光幽远。
乔岁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接近,是一种带着盎然春意的勾搭,只当是少年想家了。
她拍拍他的肩。
“别怕。”
晏暮寒,“……”
他怕什么了?
下一刻,他听见她说,“别怕,有我。”
乔岁眉眼弯弯。
她想对眼前这个吃了许多苦的反派少年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一个人啦。
你有我了。
气氛有许久的沉默,晏暮寒眼中的汹涌被他藏在最深的地方,微微弯了弯唇。
“是,小姐。”
……
晏暮寒走出她的屋子,有好几道目光朝他看过来。
他谁也没看。
若有人瞧得够仔细,就回发觉他的神色古怪,肩膀也在发颤,似笑又非笑,有几分瘆人。
回到了只有自己一人的那间小屋子后,沉默片刻,他低低地笑出了声。
仿佛是刚发生了什么极可笑的事。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叫他别怕,说有她的。
因为自幼听到更多的,都是那些人骂他作畜生,毒蛇、小疯子之类的话。
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吗?
这女人还真以为他就是个任人践踏的贱民呢,却不知就算是块烂石头,也有涂满剧毒杀人的时候,竟然如此愚蠢地来同情他。
不过,他一双眸中若有所思,唇边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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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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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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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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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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